有人骗你_第十三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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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第4/4页)

己的痴情痴气生活。这树和鸟虽也在红尘闹市中,眼睛把俗世悲喜看个清清楚楚,心里却并不受一点儿沾染。血雨腥风何尝没有,可树把风雨挡着,把鸟儿护着。风雨过去,树直起腰来,抖一抖雨水,眉目间依然淡淡的,舒展的。鸟儿依然啁啾淘气着。我想,这种境界,就是菩萨了。

    今夏,我读了杨绛先生以她九十三岁高龄写下的回忆录《我们仨》,我读到她写的“我们稍微有一点快乐,就会非常快乐,所以我们仨是不寻常的遇合”不觉一下悲从心来。我突然明白,菩萨也会大哭的,这就是菩萨的大哭了。

    原来菩萨早已明白,人生的真正快乐多么稀罕难得,多么值得珍惜。而懂得珍惜这稀罕难得之人生快乐的人能聚合在一起,更是“不寻常的遇合”为着这人生快乐的稀有难得,值得大哭。为着这懂得的人能聚合在一起,生生死死、相依为命几十年的不寻常,更值得大哭。

    这大哭亦是大喜。懂得了人生快乐难得,找到了一点点儿快乐,又能将之变成非常的快乐,这是大喜。与懂得的人相聚,一起享受这稀有的大快乐,更是大喜。这大喜的得来,需要有多少灵心慧眼、多少对人生苦难透彻的体味和承担、多少理性和坚强才能得到。然而,缘起缘灭,一切虽然都了然在心,铭心刻骨,念兹在兹,可一切最终又都得放下、交出去,眼睁睁看着它离散、逝去、灰飞烟灭。这大喜之中又是蕴含着怎样的大悲!

    这就是菩萨现在的样子了。大喜过,大悲过,最后低眉垂眼,留一丝嘴角淡淡的微笑,是一种曾经沧海过的大彻大悟,一种幻灭后似喜还悲。

    “我们稍微有一点快乐,就会非常快乐,所以我们是不寻常的遇合”仔细琢磨着这话里的彻骨悲哀,我双泪纵横。

    炎炎夏日,热狼添噬着一切。想着人生种种,我的心却有了如许的悲凉。

    陌生的广东人王跃文

    某报索稿,命题作文:写写广东人。这可难煞我了。

    我家乡的方言里“广”字带有傻的意思。比方“广鸡”意思是马大哈;“广里广气”就是傻里傻气;谁说话口齿不清,就说他像个广东佬。精明的广东人,在我家乡老辈人的眼里,似乎个个都有些弱智。我想这种隔膜的缘由,大概因为语言不通,就像百多年前的中国人看外国人,红毛绿眼像个野人,就连他们的膝盖都不会打弯的。

    我同广东人没有太多交往,很多关于广东人的识见,不是书上读来的,就是道听途说的。

    广东自古物华天宝。唐人段成路的《北户录》,记载岭南风土物产,种种奇异,令人神往。高潘有一种无核荔枝,五六月熟,莹白如水晶,汁液甘甜,真乃奇果。此果是否就是苏东坡馋的那种?不然他怎会“日啖荔枝三百颗”呢?《北户录》里更记有一种睡菜,五六月生田塘中,长得像莲藕根梢,食之好睡。我长期受失眠之苦,不知现在能否找到这种睡菜?

    广东古时有好多稀奇事。比如用鸡蛋占卜,巫师把鸡蛋扔出去,有蛋黄的是凶兆,没有蛋黄则万事大吉。鹦鹉的背不能触摸,摸了会患“鹦鹉瘴”浑身颤抖着死去。鹤子草是媚药,女人食之,风情万种。树叶能化蝶,竹子可化蛇。广东人还相信孔雀是不交配的,雌孔雀只要听到雄孔雀的声音,或看到它的影子,就会怀孕。我想幸好人类不像孔雀,不然这个世界岂不大乱。

    衣食住行,广东人特别注意“食”原本排在头位的“衣”广东人倒不讲究。男人们穿着大短裤,踢着拖鞋,手挥蒲扇,招摇过市,不是去喝茶,就是奔别的什么美食而去。广东人舍得在吃上面费脑子下功夫,这正是他们的聪明实在处。民以食为天,吃高兴了比什么都重要。广东奇异的出产多,他们吃得也特别复杂怪异,简直匪夷所思。雕豆腐、灌汤黄鱼、齐天大圣会虎鲨、龙虎斗且不说,居然还有踏雪寻熊、滚油烫猴脑。据说有一种菜叫做“三叫”吃刚出生的老鼠,粉嫩粉嫩,咬到嘴里还要吱吱吱叫三声,颇令人毛骨耸然。最近听到一个笑话,说如果广东人抓到一个外星人,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东西怎么吃?清蒸还是红烧?

    古时候穷官最愿意到广东任职。《晋书?吴隐之传》里说,广州环山临海,富产珠宝,一箱子珠宝几世都用不完。虽然那里有瘴气,却是发财的好地方。所以,古时那里的刺史多有贪官污吏。离番禺二十里的石门,有一处泉,饮者怀无厌之欲,变得贪婪无比,谓之“贪泉”我想,实则是此地自古贪官太多,民怨塞巷,迁怒风水。人心自贪,关泉水何?

    广东人却是实实在在看重发财,理直气壮地奉行拜金主义。他们见了面打招呼,不是“您吃了没有”而是“最近在哪里发财啦”这“啦”字拖得长长的,调子往上翘,显得自信自在。俗世生活,发财比仅求吃饱饭的档次当然要高得多,所以,广东人最先富了起来。《圣经》里有个故事,马太让他的几个儿子各自拿钱去做生意,谁赚得最多,下次给他做生意的本钱就越多。广东人就属于赚得多拿得多的那种。人再怎么扮斯文,再怎么扮高尚,总得承认钱毕竟是好东西。说钱是王八蛋的是两类人,一是赚得太多的虚伪之辈,一是想赚而赚不到的寒酸之徒。北京人原是称粤语为“鸟语”的,颇为不屑,但自从广东人发财了,北京人有段时间说话听上去也有些油腔滑调了,原是加了些广味,只是后来最最有钱的到底还是呆在北京,北京人才恢复了讲普通话的信心。

    有人说广东人教育孩子:你要好好读书,不然长大了没本事,只好去当干部。这话干部们听着哭笑不得,却实在值得额手称快。中国几千年官本位,学而优则仕,仕而后不优,确确不是好事。广东人不再以为当干部是件很风光的事,不经意间颠覆了官本位,岂不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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