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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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5/7页)

 吴荪甫的脸色突然变了,咬着牙齿喊道:

    “什么!工人也知道我抛出了期丝?工人们连这个都知道了么?也是你说的么?”

    “是的!工人们从别处听了来,再来问我的时候,我不能说谎话。三先生自然知道说谎的人是靠不住的!”

    吴荪甫怒叫一声,在桌子上猛拍一下,霍地站起来:

    “你这混蛋!你想讨好工人!”

    屠维岳不回答,微笑着鞠躬,还是很自然,很镇静。

    “我知道你和姓朱的女工吊膀子,你想收买人心!”

    “三先生,请你不要把个人的私事牵进去!”

    屠维岳很镇定而且倔强地说,他的机警的眼光现在微露忿意,看定了吴荪甫的面孔。

    吴荪甫的脸色眼光也又已不同;现在是冷冷的坚定的,却是比生气咆哮的时候更可怖。从这脸色,从这眼光,屠维岳看得出他自己将有怎样的结果,然而他并不惧怕。他是聪明能干,又有胆量;但他又是倔强。“敬业乐业”的心思,他未始没有;但强要他学莫干丞那班人的方法博取这位严厉的老板的欢心,那他就不能。他微笑地站着,镇静地等候吴荪甫的最后措置。

    死样的沉默压在这书房里。吴荪甫伸手要去按墙上的电铃钮了,屠维岳的运命显然在这一按中就要决定了;但在刚要碰到那电铃时,吴荪甫的手忽又缩回来,转脸对着屠维岳不转睛地瞧。机警,镇定,胆量,都摆出在这年青人的脸上。只要调度得当,这样的年青人很可以办点事;吴荪甫觉得他厂里的许多职员似乎都赶不上眼前这屠维岳。但是这个年青人可靠么?这年头儿,愈是能干愈是有魄力有胆气的年青人都有些不稳的思想。这一点却不是一眼看得出来的。吴荪甫沉吟又沉吟,终于坐在椅子里了,脸色也不像刚才那样可怕了,但仍是严厉地对着屠维岳喝道:

    “你的行为,简直是主使工人们捣乱!”

    “三先生应该明白,这不是什么人主使得了的事!”

    “你煽动工潮!”

    吴荪甫又是声色俱厉了。

    没有回答。屠维岳把胸脯更挺得直些,微微冷笑。

    “你冷笑什么?”

    “我冷笑了么?——如果我冷笑,那是因为我想来三先生不应该不明白:无论什么人总是要生活,而且还要生活得比较好!这就是顶厉害的煽动力量!”

    “咄!废话!工人比你明白,工人们知道顾全大局,知道劳资协调;昨天我到厂里对她们解释,不是风潮就平静了许多么?工会不是很拥护我的主张,正在竭力设法解决么?我也知道工人中间难免有危险分子,——有人在那里鼓动煽惑,他们嘴里说替工人谋利益,实在是打破工人饭碗,我这里都有调查,都有详细报告。我也很知道这班人也是受人愚弄,误入歧途。我是主张和平的,我不喜欢用高压手段,但我在厂里好比是一家之主,我不能容忍那种害群之马。我只好把这种人的罪恶揭露出来,让工人们自己明白,自己起来对付这种害群之马!——”

    “三先生两次叫我来,就为的要把这番话对我说么?”

    在吴荪甫的谈锋略一顿挫的时候,屠维岳就冷冷地反问,他的脸上依然没有流露任何喜惧的表情。

    “什么!难道你另外还有想望?”

    “没有。我以为三先生倒应该还有另外的话说。”

    吴荪甫愕然看着这个年青人。他开始有点疑惑这个年青人不过是神经病者罢了,他很生气地喊道:

    “走!把你的铜牌子留下,你走!”

    屠维岳一点也不慌张,很大方地把他的职员铜牌子拿出来放在吴荪甫的书桌上,微笑着鞠躬,转身就要走了。可是吴荪甫忽又叫住了他:

    “慢着!跟我一块儿上厂里去。让你再去看看工人们是多么平静,多么顾全大局!”

    屠维岳站住了,回过身来看着吴荪甫的脸,不住地微笑。

    显然不是神经病的微笑。

    “你笑什么?”

    “我笑——大雷雨之前必有一个时间的平静,平静得一点风也没有!”

    吴荪甫的脸色突然变了,但立刻又转为冷静。他的有经验的眼睛终于从这位年青人的态度上看出一些不寻常的特点,断定他确不是神经病者而是一个怪物了;他反倒很客气地问:

    “难道莫干丞的报告不确实么?难道工会敢附和工人们来反对我么?”

    “我并没知道莫干丞对三先生报告了些什么,我也知道工会不敢违背三先生的意思。但是三先生总应该知道工会的实在地位和力量?”

    “什么?你说——”

    “我说工会这东西,在三先生眼睛里,也许是见得有点力量,可是在工人一方面,却完全两样。”

    “没有力量?”

    “并不是这么简单。如果他们能得工人们的信仰,他们当然就有力量;可是他们要帮助三先生,他们就不能得到工人的信仰,他们这所谓工会就只是一块空招牌——不,我应该说连向来的空招牌也维持不下去了。大概三先生也很知道,空招牌虽然是空招牌,却也有几分麻醉的作用。现在工人闹得太凶,这班纸老虎可就出丑了;他们又要听三先生的吩咐,又要维持招牌,——我不如明明白白说,他们打算暗中得三先生的谅解,可是面子上做出来却还是代表工人说话。”

    “要我谅解些什么?”

    “每月的赏工加半成,端阳节另外每人二元的特别奖。”

    “什么!赏工加半成?还要特别奖?”

    “是——他们正在工人中间宣传这个口号,要想用这个来打消工人的要求米贴。如果他们连这一点都不办,工人就要打碎他们的招牌;他们既然是所谓‘工会’,就一定要玩这套戏法!”

    吴荪甫陡的虎起了脸,勃然骂道:

    “有这样的事!怎么不见莫干丞来报告,他睡昏了么?”

    屠维岳微微冷笑。

    过了一会儿,吴荪甫脸色平静了,拿眼仔细打量着屠维岳,突然问道:

    “你为什么早不来对我说?”

    “但是三先生早也不问。况且我以为二十元薪水办杂务的小职员没有报告这些事的必要。不过刚才三先生已经收回了铜牌子,那就情形不同了;我以家严和尊府的世谊而论,认为像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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