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_第二章三个孩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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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三个孩子 (第7/15页)

泰尔马什是“官学家”这是农民对略懂医道、手术和巫术者的称呼。泰尔马什在洞xue里,在简陋的海藻床上为这女人治伤,使用的是神秘的“药草”居然使这女人活了下来。

    锁骨重新接上了。胸部和肩部的伤口愈合了。几个星期以后,受伤的女人进入康复期。

    一天早上,她靠在泰尔马什身上走出了洞xue,坐在树下享受阳光。泰尔马什对她知之不多,因为她胸部受伤不能多说话,而在她康复以前的垂危状态时,她也没有说几句话。她想开口时,泰尔马什就叫她别说话,但她显然有一件念念不忘的心事。泰尔马什在她眼中看到反复出现的悲痛。这天早上,她身体不错,几乎能独立行走。治愈一个人就等于创造了一个人,因此泰尔马什十分高兴地看着她。这位善良的老人微笑地对她说:“瞧,我们站起来了,再没有伤口了。”

    “只有心头的伤口。”她说。

    她又接着问道:“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谁?”季尔马什问道。

    “我的孩子们。”

    “这么说”表达了几层意思,它意味着:“既然你从不对我谈起,既然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却一字不提,既然每当我要打破沉默时,你都不让我开口,既然你似乎怕我提起,那就是说你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在高烧、恍惚和谵妄中,她常常呼唤自己的孩子,她也看到--因为谵妄中也能观察事物--老人不回答她。

    泰尔马什的确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和一位母亲谈论她失去的孩子,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何况他又知道什么呢?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一位母亲遭到枪杀,倒在地上被他发现了,他救起了她,当时她几乎是尸体,这个尸体有三个孩子,德·朗特纳克侯爵枪杀母亲后,带走了孩子。这便是地知道的全部情况。那些孩子们后来如何?还活着吗?他打听了一下,只知道这是两个男孩和一个刚断奶的女孩,其他一概不知。关于这几个不幸的孩子,他提出了一大堆疑问,但得不到答案。当地人对他的询问只是摇摇头。他们不愿意谈德·朗特纳克先生这个人。

    人们不愿谈论德·朗特纳克,也不愿和泰尔马什说话。农民有一种爱猜疑的怪脾气、他们不喜欢泰尔马什。凯门鳄泰尔马什令他们不安。他为什么总是看天?他在干什么?他久久地一动不动在想什么?显然他是个怪人。这个地区正处于激烈的战火、大动荡、大混乱之中,人们只干一件事,毁坏,只有一项工作,屠杀从们忙着烧杀抢掠,忙着相互布下陷阶,设下圈套,忙着相互厮杀,而这位孤独者却浸沉在大自然中,仿佛浸沉在万物的无边宁静之中,他采摘草木,只关心花鸟和星辰,他肯定是危险人物。他显然失去了理智,从不躲藏在荆棘后面,从不向任何人开枪,因此,周围的人对他怀有几分畏惧。

    “这是个疯子。”过路的人说。

    泰尔马什不仅孤立,而且人们见他就躲。

    谁也不向他提问题,谁也不回答他。他无法打听他想打听的事。战争蔓延到了别处,人们在更远的地方作战。德·朗特纳克候爵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就泰尔马什的心境而言,他已把战争忘在脑后了,除非战争刺他一下。

    听到那女人说“我的孩子们”泰尔马什不再微笑了。母亲哭了起来。她的心灵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仿佛处在深渊底部。突然她看着泰尔马什,用几乎气愤的声调又叫了起来:“我的孩子们呀!”

    泰尔马什像罪犯一样低下头。

    他想到德·朗特纳克侯爵,侯爵肯定不会想到他,也许根本忘记世上还有他这个人。他明白这一点,他在想:“老爷嘛,危难时认你,危难过去就不认你了。”

    于是他自问:“当初我为什么要救这位老爷呢?”

    又自答道:“因为他是人。”

    对这个回答,他沉思片刻,又接着想:“果真如此吗?”

    他辛酸地自言自语:“早知如此!”

    这件事使他很沮丧,因为他在自己的行为中看到一种谜语。他痛苦地思索。看来善行可以产生恶果。拯救狼就等于屠杀羊。谁为秃鹰修补翅膀就该为它的钩爪承担责任。

    他的确自感有罪。这位母亲本能的气愤是有道理的。

    不过,他拯救了这位母亲,这减轻了他拯救侯爵的过失。

    但是孩子们呢?

    母亲也在凝思。他们两人的思绪很接近,虽然没有明说,而且也许在暗暗的默想中相遇。

    此刻,母亲的眼底是黑夜,她再次盯着泰尔马什。

    “不能这样下去。”她说。

    “嘘!”泰尔马什把手指放在嘴上说。

    她继续说。

    “你不该救我。都怪你。我宁可死,那样我就能看见他们了。我就能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看不见我,但我能呆在他们身边。我死了也肯定能保佑他们。”

    他拉起她的手臂,给她号脉:“镇静一点,你又发烧了。”

    她用几乎冷酷的口吻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走?”

    “是的,走路。”

    “你如果任性,永远也走不了。你如果明智,明天就能走。”

    “什么叫明智?”

    “信任神。”

    “神?他把我的孩子带到哪里去了?”

    她六神无主,用变得柔和的声音说道,:“你明白,我不能这样呆着。你没有孩子,但是我有,这很不一样。你不知道的事,你就无法判断。你没有孩子,对吧?”

    “对。”泰尔马什回答。

    “可我呢,我只有孩子。没有了孩子,我还是活人吗?谁能向我解释为什么我失去孩子。我不明白,只是感觉正在发生什么事。有人打死了我丈夫,有人朝我开枪,可为什么,我不明白。”

    “算了吧,”泰尔马什说“你又发烧了。别再说了。”

    她瞧着他,沉默了。

    从这天起,她不再开口。

    她变得比他希望的更听话,她一连几个小时蹲在老树下发呆。她在幻想,但保持沉默。那些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苦的单纯心灵,往往在沉默中寻找庇护。她似乎不再试图去理解。绝望达到某种程度时,连绝望者本人也无法理解。

    泰尔马什观察她,内心十分激动。面对如此的痛苦,这位老人像女人一样想道:“呵是的,她的嘴不说话,但她的眼睛在说话。她显然有一个固执的念头。她曾经是母亲,而现在不再是母亲了!她曾经是奶妈,而现在不再是奶妈了!她不可能听天由命。她一直在想,想,想。的确,让一张粉红小嘴吮吸你,将你的灵魂从rou体中吸出来,用你的生命创造她的生命,这种感觉肯定很美妙!”

    他也沉默着,他明白,面对如此的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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