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捶衣再见mama (第1/3页)

    第四章 捶衣棒

    记得小时候挨mama打，

    我又疼又伤心，

    我揉着小腿上红红的树枝条印哭喊：

    “我讨厌疼！更讨厌让我疼的人！”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

    mama为了让我改掉坏习惯，

    为了不让我做坏事而打我，

    其实就跟用捶衣棒捶衣服一样。

    捶打是为了我能端端正正地活着，

    是为了让我的人生能干干净净地展开，

    忍受着自己的胸口淤得青青的，

    mama还是那样用树枝条打我。

    因此，

    直到现在，

    我一觉得自己活得不对，

    就想再被mama痛打一顿。

    我是发自肺腑，

    只想卷起裤腿儿，

    被世上唯一的一个人，

    我的mama痛打小腿。

    mama打我，自己却比我更疼，

    泪流得更多。

    只要能再被mama打一次，

    我觉得我就可以诚实而又美丽地，

    好好活这一生。

    洗澡

    我第一次去澡堂是在十岁那年的冬天。

    现在这社会，在上初中前，大部分的小男孩儿们一般都会牵着mama的手出入女汤。但是因为我出生的地方是乡下，而且我们家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富裕，所以直到十岁，别说是女汤了，我连男汤也没去过。忘了是哪一天，在大邱上中学的三哥放假回到家，他跟mama说：“哎呀，在家里怎么洗澡啊？又冷又麻烦…”我睁大眼睛抬头盯着mama。

    mama一般是不会把到手的钱再交给别人的。当然，必需的生活品还是要买，但我从没见过mama因为不必要的东西而往口袋里伸手。再忙也要把酱缸台全部搬开，在腾出来的空地里种上青菜，这样不用再在外面买，mama才甘心。mama到商店买东西的情况是极为罕见的，如果有需要买的东西，就会在五天一次的集市上，从铺着大凉席的地铺里挑。当mama喝斥着他们赚得太多，狠狠地砍价的时候，没有哪个商贩不吐吐舌头的。

    我经常紧拽着mama的裙子，或者“咣啷咣啷”地紧跟在她后面去市场，是因为集市上到处都是小吃。除了花花绿绿、一下就黏到舌头上的高价洋饼干，还有夹心饼、年糕、蘸着白糖的麻花，也有馅饼、馒头、爆米花，甚至还有炒米。可是mama一般连10元钱都不会拿出来给我买吃的。当然，也有几次给我买过，但那样的情况简直比大旱中生出大豆还要罕见。所以，我从市场回到家，更多时候泪痕满面，脸上像被黑猫来回跳过似的。

    作为补偿，mama给嘟着小嘴的我做了什么呢？她来到厨房，把炒锅放到炭火上，舀一勺凝固了的猪油进去。在猪油“哗啦啦”地熔化的时候，mama飞快地在塑料瓢里用水调开面粉再撒点盐，扑簌簌地倒到炒锅里。连所谓的绿豆煎饼或者葱油饼都不是，煎了两三张味如嚼蜡的面饼，放到碟子里撒一撒白砂糖后，就把碟子伸到还在“咕叽咕叽”哽咽着的我面前。

    “吃吧，这个可比麻花好吃多了！”

    每次听到mama的话，刚开始我都赌气地说不吃。那个怎么可能比精致地扭好之后，用油炸完再蘸满白砂糖的麻花更好吃呢？但是，最后我还是会把那个吃掉。mama像这样节省因为我嘴馋而花的那些小钱就不说了，小时候，一旦头发长到盖住我的耳朵，我就悄悄地开始害怕。

    如果头发长了，跟我同龄的朋友们大部分都在大人们去的理发馆那儿剪头发。理发店的墙上挂着日历，上面是穿着连衣裙的漂亮女演员的照片；长长的相框里装着福猪画，很多可爱的小崽儿凑在mama奶头上吸奶；还有诸如“家和万事兴”等的汉字文句，毫无例外地挂满墙壁。这样的景致是多么独特而有品位啊。

    像我一样小个子的小孩们会坐到一个特制的板子上，架在理发椅扶手上。接着，理发师叔叔像医生一样穿着白大褂，把又白又大的包袱似的东西戴在来理发的人的脖子上，像披风一样，然后用小喷雾器“刷刷刷”地向头发喷水，又凉爽又湿淋淋的感觉真是好极了。接下来，跟绕着圈刨苹果皮一样，理发师细腻的手娴熟地沿着头移动着，惬意地感受着这些，眼皮毫无例外地都会越来越重，睡意袭来。但是，问题在于如果想享受那惬意的剪发感觉，你必须付钱。

    为了减少我剪头发的费用，mama连我的头发都要亲自动手来给我剪。我们家抽屉里有一个陈旧的推子，据说是二哥考上中学的时候，为了给他剃光头而买的。虽然在磨刀石上磨过刃，但是有点对不上齿，所以那个推子还是不太好用。但是每当我的头发长到像鸟巢一样的时候，mama就把那个推子和剪刀放到酱缸台酱缸盖的上面，把圆木凳搬过来，在后院叫我。我毫不知情地跑出去，结果就会被mama抓着，强制地坐在那个凳子上，然后戴上打了个刚好能套过我头的洞的饲料麻袋。

    “不要！我不要在家里剪！”

    如果我挣扎着反抗，mama就从口袋里拿出所谓的“糖球”——镶着红色、绿色，还有白色曲线的糖果——在我眼前晃一晃。小时候我最大的弱点就是经不住甜味，一见到白砂糖就双眼放光，人都呆了。所以mama都要把白砂糖袋子放到碗橱的最上面一格，使我这样的个子即使垫着椅子也够不到。我含着“糖球”一边的腮帮子差点都要撑破了，头却交给了mama。

    那个可恨的推子！

    “啊，好疼！”

    因为对不上齿，剪头发不够利索那是理所当然。mama一边适当地哄着应付我的惨叫声，一边用推子从鬓角开始到后脑勺剃了起来。头发丝夹在推子刃之间的时候，那痛苦可真不亚于头发被拔出来，我痛得双腿乱挣扎着。

    虽然mama并非有意像拔鸡毛似的拔我的头发，严刑逼供，但是，等到mama放下推子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像鸡惊屎撒一样，眼泪飞得到处都是。愣是因为有含在嘴里的nongnong的糖味，还有mama不停地哄着说今天晚上给我做鸡蛋卷，全都给我吃，我才能忍受住mama在我头上不断地折腾。

    从换成剪刀开始，mama就更可谓是“一蹴而就”了。就像大婶美容师们做的那样，mama用食指和中指，把我的头发抓起一小撮就剪下去。如果我像对发型诸多讲究的现在小孩儿们那样，理发结束后用镜子照一照自己，毫无疑问会面如土色地惊叫起来。mama给我剪的唯一发型，就是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