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_第16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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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节 (第10/12页)

到在《信使报》上给斯塔尔夫人写封信。这个玩笑使我不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我的两卷《革命论》未能做到的事情,报纸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就做到了。我开始崭露头角。

    首次成功似乎预告了接踵而来的胜利。我在忙于修改《阿达拉》(同《勒内》一样,是包含在《基督教真谛》中的插曲)的清样时,突然发现有些页找不到了。我害怕了:我以为有人偷我的小说,这种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为没有人相信我值得偷。无论如何,我决定单独出版《阿达拉》,我在写给《论战报》和《政论家报》的信中,宣布了我这个决定。

    我在公开发表这部作品之前,先拿去给封塔纳先生看。在伦敦,他已经看过手稿的片断了。当他读到奥布里神甫在阿达拉临终时在病榻前讲的那段话时,突然用严厉的声调对我说:“这不真实;写得不好,重写这一段吧!”我沮丧地退了出来;我觉得自己无法写得更好。我想将一切付之一炬;从晚上八点到十一点,我呆在我的房间里,坐在桌子前面,头伏在盖住稿件的摊开的双手上。我恨封塔纳,我恨自己,我甚至打算放弃了,因为我实在太泄气。将近午夜的时候,斑鸠的叫声传到我耳朵里。由于两只鸟被囚禁,叫声变弱了,但更加凄凉:我恢复了灵感。我一口气将神甫的讲话重写了一遍,没有停顿,没有涂改,以后原文照发,一直到今天一字未改。第二天上午,我的心跳动着,拿去给封塔纳看。他叫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跟你说过,你可以写得更好一些么!”

    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响,是从《阿达拉》出版开始的。我不再自在自为地生活,我的公众生涯开始了。在经历了这么多军事胜利之后,一个文学上的成功显得是奇迹;人们对此期待已久。这部作品的新奇更增加群众的惊讶。在帝国的古典派文学当中,在这个看见就令人厌烦的改头换面的旧文学当中,从天而降临的《阿达拉》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学作品。人们不知道应该将它视为“畸形的怪物”还是“美人”它是戈尔工①还是维拉斯?院士们聚集在一起,旁征博引,研究它的性别和性质,就像他们对《基督教真谛》所作的那样。旧世纪拒绝它,新世纪欢迎它。

    ①戈尔工(Gorgone):希腊神话中的怪物。

    阿达拉大受欢迎,甚至同布兰维利埃一道,进入库尔提乌斯②的人物群像之中。运货马车车夫住的客栈贴上了印有夏克达斯、奥布里神甫和希马岗的女儿的红色、蓝色和绿色版画。河岸上摆的木书箱里,陈列着我创造的人物的蜡像,好像集市上摆的圣母和圣徒的画像。在林荫大道一间剧场的舞台上,我看见我的女野人头上插着鸡毛,与一个同类的男野人大谈“孤独的灵魂”让我窘得直冒汗。游艺场上演一出戏,剧中一位少女和一个男青年离开他们寄宿的公寓,乘车到一座小城去结婚;由于他们下车日寸——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满口讲的是鳄鱼、鹳和森林,他们的父母以为他们在发癫。滑稽模仿、漫画、讥笑铺天盖地向我袭来。为了使我难堪,莫尔莱教士叫他的女仆坐在他膝盖上,但无法将处女的脚抱在怀里,就像夏克达斯在暴风中抱住阿达拉的脚一样:如果安茹街的夏克达斯被画成这副模样,我是会原谅他的批评的。

    ②库尔提乌斯(Curtius):德国人,在巴黎开设了两间蜡像馆。

    这一切的结果是,我一露面就引起轰动。我成了一个大红人。我觉得晕头转向了:我从前不知道自尊的乐趣,而我因此陶醉了。我爱荣耀像爱女人,像爱初恋。然而,由于我生性胆怯,我的恐慌同我的热情同样强烈:我入伍,但不敢上战场。我天生腼腆,对我的才能始终抱有怀疑,令我在胜利中谦卑。我躲避我的光彩;我躲到一边去散步,试图扑灭我头上的光环。傍晚,我将帽子压下,盖住眼睛,以免别人认出我这个伟人。我到咖啡馆去,偷偷读那些不知名小报对我的颂扬。面对我的名声,在那条曾经令我分外痛苦的去王宫的路上,我一直散步到夏约宫消防队驻地。虽然有这些新荣誉,我并不感到更自在些。当我这个不同凡响者花三十苏到拉丁区吃晚饭的时候,由于认为别人在看自己,咽呛了。我端详自己,对自己说:“瞧,你这个非同一般的创造物,像别的男人一样狼吞虎咽!”在香榭里舍大街,有一间我特别喜欢的咖啡馆,因为店内墙壁上挂着一个关着几只夜莺的鸟笼;卢梭太太是咖啡馆的老板,她见过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将近晚上十时,有人给我送来一杯咖啡,在五只或六只唱歌的夜莺陪伴下,我在《小告示报》上寻找有关《阿达拉》的文章。唉,不久,可怜的卢梭太太就去世了;我、夜莺和唱“爱是美好的习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印度女人组成的社交圈子,只维持了很短时间。

    如果说成功未能延长我的愚蠢的自恋的话,却带来另一种危险;这种危险随着《基督教真谛》发行和我因为当甘公爵被害而辞职增加了。那时,许多人簇拥在我周围,其中有因为读小说而哭泣的年轻女人,成群的基督教徒,还有另外一些热情而高贵的人,光彩的行为令他们冲动。十三四岁的少年是最危险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对你的要求,他们着迷似的,将你的形象同传奇、花边和花朵的世界混同。卢梭说过,在他的《新爱洛伊丝》出版时,收到许多表白爱情的信件,一些女人向作者自荐;我不知道人们是否会将帝国对我拱手相让,但我知道我当时被一大堆洒了香水的信件淹没。如果这些信今天不是祖母们的手迹,我不会以适当的谦虚态度重提这些事而不感到尴尬的:人们为了得到我的手迹相互争吵,人们收藏我写的信封,红着脸,垂下头,在长长的秀发底下,将信藏起来。我没有被宠坏,这说明我的本性是好的。

    出于真心实意的礼貌或者无法理解的懦弱,我有时甚至相信,我有义务到这些写信恭维我但从未谋面的太太们家去登门致谢。一天,在一栋房子的五楼,我看见一位在母亲护佑下的极可爱的女子,但我以后没有再跨进她们的门槛。一位波兰女人在她雅致的客厅里等候我;她是女奴和瓦尔基丽的混合,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花,或者像欧石南,在花神的其他花朵尚未到来或已经过去时取代它们。不同年龄和不同容貌的女人的合唱班是我从前的女精灵的再现。由于到那时为止,除了一次认真的眷恋,我从未被人追求和引人注目,这一切对我的虚荣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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