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_第09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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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节 (第6/11页)

起他起先战胜敌人,接着招致敌人侵人法国,又为保护我们而抗击敌人;我们想象,他会为我们洗却今日的羞耻:他的苦难使他恢复了声望;他的不幸成全了他的光荣。

    最后他军队的奇迹使年轻人着了魔,让我们学会了崇敬暴力。他前所未闻的幸运给每个野心家的自负留下一个希望,就是爬到他所达到的地位。

    然而这个用压路滚筒碾过法国而获得那么大名望的人,却是平等的死敌,是民主政治中贵族的最高组织者。

    我想给波拿巴的一切行为找出理由,但我却不能采纳人家侮辱他的假惺惺的赞颂;我不能抛开理性,在令我生出恐惧或者心怀恻隐的行为面前倾倒。

    要是我能把自己的感受说清道明,也就将成为第一流的历史人物;可是从这个由谎言拼凑成的神奇人物身上我没有采纳任何东西;我是看着那些谎言炮制出来的,起初它们还是被人当作谎言,以后由于人们自以为是,又愚蠢地自信,就把它们当成了真理。我不愿欺人自欺,傻愣愣地发出赞叹。我致力于老老实实地描绘人物,有就有,无就无,决不给他们作一分增减。要是成就被人当作真诚,要是成就一直带坏了后人,给后人套上它的锁链;要是后人出生自过去的奴隶,又沦为未来的奴隶,不论是谁获胜,都充当他的同谋,那么哪儿又有权利?牺牲岂不是白作了?善与恶只是相对的,人类的行为抹去了一切道德观念。

    这就是显赫名声给一个公正作家造成的障碍;但作家尽力排除障碍,以便不加任何修饰地描绘出真实;只是光荣像一团耀眼的雾气卷过来,立刻罩住画面。

    如果波拿巴把用武力夺走的东西用名望给我们留下

    现在这一代人不肯承认波拿巴给我们带来的强大衰退了,疆域缩小了;他们想象波拿巴用武力夺去的东西,又用名声给我们还了回来,以此来安慰自己;他们说:“从此我们不是名扬四方了吗?一个法国人在哪块海滩不被人敬畏,不引人注意,不让人追求,不为人所认识呢?”

    可是我们不是处于这两个条件之间吗?要么没有实力。但是不朽,要么实力强大,却不可能不朽。亚历山大让全世界知道了希腊人的名字;但他仍给他们在亚洲留下了四个帝国;希腊人的语言与文明从尼罗河传到了巴比伦,又从巴比伦传到了印度。亚历山大去世后,他祖传的马其顿王国非但没有缩小,反而强大百倍。波拿巴让五湖四海的人都认识了我们;他指挥法国人把欧洲摔在脚下,摔得那么惨,以至于至今法国人仍以名字取胜,以至于星形广场的凯旋门仍能建起来,并不显得是个幼稚的纪念碑;但是在我们失败之前,这个纪念碑就已经是个证物而不是一段历史了。不过,杜莫里埃①率领旧时征召的士兵,不是给了外国人最初的教训?儒尔当②不是打赢了弗勒鲁一仗?皮什格吕不是征服了比利时与荷兰?奥什渡过了莱茵河,马塞纳在苏黎世获胜,莫罗在霍亨林登取得大捷,他们不是立下了这些最艰难的,为其他战事扫清障碍的军功?波拿巴使这些分散的胜利结为一体;他继续扩大胜利,将它们发扬光大:但如果没有这些最初的奇迹,他又如何得到最后的奇迹?只有当理性在他身上实施诗人的灵感之时,他才超过了所有人。

    ①杜英里埃(Dumnouries,一七三九—一八二三),法国将军,在大革命早期指挥北方军团,多次打败普鲁士和奥地利军队,并占领比利时。

    ②儒尔当(Jourdan,一七六二—一八三三),法国元帅,一七九四年在比利时的弗勒鲁打了胜仗,使比利时对法国人开放。

    我们每年只付出二三十万人的生命,就为封建君主赢得了名声;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三百万士兵,不过是我们同胞在十五年中丧失自由,饱尝痛苦: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值得一提么?后来的几代人不是很荣耀吗?前面死掉的就自认倒霉吧!在共和国时期的灾难有助于拯救所有人;而我们在帝国时期的不幸作用更大:它们把波拿巴捧上了神坛!这点让我们心满意足。

    我却并不满足,因为我不至于卑躬屈膝到把波拿巴捧到民族之上的地步;他并没有造就法国,是法国造就了他。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有多大的优势,都不可能叫我赞同一个一句话就可以剥夺我的独立,离散我的家庭和朋友的政权;我之所以不说运数与荣誉,是因为我觉得运数不值得保卫;至于荣誉,它可以避开暴政。

    这是受难者的灵魂;绳索把它团团围住,却不能将它束缚;它穿过监狱穹顶,带着受难者一同飞升。

    真正的哲学不会原谅的波拿巴的罪过,就是使社会习惯于盲目服从,把人性推向道德沦丧的时代,并在心灵开始因高尚的情感而怦怦跳动的时候,以不可言喻的方式使人的品性变坏。我们面对自己和面对欧洲的软弱,我们现时的沉沦,都是拿破仑奴役的后果:我们身上剩下的,只有扛枷锁的能力。波拿巴甚至把未来都搅乱了;要是人们看到我们在无能为力的苦恼之中步步退缩,闭关自守,不是去寻求与欧洲交往,而是将它拒之门外;看到我们交出内部的自由,以便摆脱外部的恐惧;看到我们迷失在违反天性以及十四个世纪形成的民族习俗可恶的深谋远虑之中,我是不会感到半点奇怪的。波拿巴留在空中的专制,又变成堡垒落在我们头上①。

    ①梯也尔于一八四○年决定在巴黎修筑环城工事,夏多布里昂持反对意见。

    今天,用冷笑迎接自由,把它和贞cao看成废品已是时髦。我不赶时髦。我认为没有自由,就没有世上的一切;因为有自由,生命才有价值;即使最后剩下我一人为自由辩护,我也要继续宣告它的权利。以陈年往事的名义抨击拿破仑,用废旧观念来指责他,其实就是为他准备新的胜利。人们只能用比他更伟大的东西——自由来打击他:因为他对自由,因而对人类犯了罪。

    上述真理无用

    上面说的都是空话!我比谁都清楚地感到它们没有用。从此以后,任何批评,不论多么温和,都被看做是渎神的;你得有几分胆量,才敢倾听民众的呐喊,才不至于担心别人认为你智力有限,由于惟一的原因,即人们虽对拿破仑表达出强烈而真实的崇敬,却无法恭维他的种种缺陷,而理解不了和感受不到拿破仑的天才。世界属于波拿巴;破坏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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