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凸_84~90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84~90 (第5/8页)

想我会那么笨吗?”周存伯答道。

    “吃茶吃茶。”这时有人送茶上来。熟人都知道,经家有好茶,而且对泡茶那一套,特别有门道。据说相传已有几十年的历史。据说经老老先生被谭老老先生看中,最早就是因为他特别会泡茶。所以朋友们到经家,总是嚷嚷着要好茶吃。不太熟悉的客人来了,不用你嚷嚷,好客的经易门也会拿出自己最好的茶叶来招待。

    “看来,今朝我是吃不成侬这杯好茶了。可惜。”周存伯淡淡地一笑。说的倒是真心话。

    “也不是啥好茶。随便吃吃的。”经易门谦和了一句。

    “等一会儿,侬给谭宗三回电话,不要说我已经来过侬这里了。”周存伯笑着关照道。

    “我想我也不会笨到这等样地步的。”经易门同样笑道,送周存伯到门厅,忽然请周存伯稍留步,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似的,很快地回到房间里,几分钟后手上拿着一小包东西回到门厅里。那小包里装的便是今晚吃的那种茶叶。周存伯忙推却:“这哪能(怎么)好意思?刚刚我是开开玩笑的。”

    “也不是啥好茶叶。随便吃吃。”

    周存伯见他怕雨淋湿了茶叶,在罐头外又裹了一层油纸,再放进一个特制的竹蔑编的小拎筐里,递到周存伯手上。尔后又低声连连说道:“谢谢侬来看我。真的老谢谢的。”

    这一切都做得那么从容认真自然。周存伯没想到这么一个显赫一时的“内务总管”待人居然如此周到细致谦和。颇为感触。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便握着经易门的手,用力说道:“好。我们后会有期。”但同样让他未及意料的是,未等他这句话的话音落地,一直显得十分谦谦温和的经易门,脸色一下板正起来,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周先生,我两的交往,就到此为止,请侬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我这样来往,无利于三先生目前的处境,也无利于他今后的发展…不仅无利,恐怕还有大妨碍…”

    “这…这是雪俦先生的意思…”居然让经易门来教育自己应如何忠诚地维护谭宗三,这真叫周存伯一时间相当尴尬和不适,忙哼哼地解释。

    “我明白。但…”经易门低下头去,沉吟了好大一会儿(似乎是在寻找更合适贴切的词语)才说道“但,现在在谭家当家的是三先生。谭家今后的希望也全在三先生身上。这一点,存伯兄一定比我更清楚。侬讲呢?”

    周存伯还能“讲”什么?

    走出楼门,经易门已经为他叫好了出租车。回到豫丰别墅。下车时,他不想再要那包茶叶了,便把它留在了车座上。却被司机发现。他掏钱拜托司机把它送还给经易门。(做一个姿态给他看看!)未料想第二天上午,这位司机又受经易门之托把它送了回来,并带回一张经易门亲笔写得极为工整的便笺。只见便笺上写道:

    存伯兄:

    弟昨晚颟顸乜,多有冒犯。但确无他意。

    磊磊心迹,天地共鉴。

    弟易门泣血

    88

    昨晚周存伯回到豫丰别墅时,雨正落得紧密。整幢别墅里,只见秘书股的窗子里还亮着灯,只有谭宗三一个人独自低头垂首门坐在偌大一个空房间里,还在等着周存伯。除此以外,再不见其他人其他光亮。一路上,周存伯的心情相当复杂。甚至可以说相当沮丧。没想到会在经易门那里碰了这样一个不硬不软的大钉子。没想到事没办成,却偏偏让谭宗三洞察了自己的行踪。犯了这样一个大忌。等一会儿,恐怕不管自己怎么辩解,都不能恢复谭宗三对自己的信任了。唯有供出谭雪俦。事实上这次也是他在背后指使的嘛。但供出了谭雪俦,以后又怎么再面对这位“前当家人”呢?或者就如经易门说的那样,只看现在在谭家当家的是谁,别的就先不去顾他。但今天自己在“将之楚”楼里所见所闻所感受到的,又确确实实印证了这样一个忧虑,如果要想在谭家门里把事情继续做下去、并真做出一点名堂,就不能不顾忌至今仍占用着“将之楚”的那一大帮人,不能只“看现在的当家人是谁”

    是谁向谭宗三报告了那天经易门来找过他?又是谁暗中窥知了他今天晚上的行踪,向谭宗三作了密报?到底是谁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陈实?大然?鲰荛?还是自己的妻子?或…或什么?再没什么可“或”的了。要知道,除这些最亲近的人以外,再无别人可能这么接近自己、并掌握着自己的行踪啊。周存伯真是不敢再想下去。

    谭家门里的事情真是太复杂了。一路上,他好几次叫车子停下。好几次想,算了,不回豫丰了。不只是不敢面对谭宗三,也不想再遭受那样的“灵魂拷问”他想,就此离开谭宗三吧。出了这谭家门,哪里还找不到一碗饭吃吃?何必非要厕身于这么一个充满是非祸福的漩涡中讨食?

    是的。走,是容易的。他不欠谭家。倒是谭家欠了他。起码还有这个月的薪金没拿。几十个日夜的忠诚。但就这么“不辞而别”地走了,甘心吗?在以往的十年里,他也有过这样的“不辞而别”但那都是因为当时的老板死活不放他走。舍不得他走。他们好话说尽。条件给够。但他已经做厌了干腻了。他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为了更新的向往,他必须果断摆脱。那时的“不辞而别”只是为了个摆脱。而今次,却纯粹为了“逃避”他就是不想逃避,才铸就了那样的“十年”甚至付出了一条胳膊的代价。(从山西的窄轨火车上掉下来,跌进道旁一挂恰好隆隆驰过的马车身底下。被那重负的胶皮轮压断上肢的瞬间,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绝望,至今想起来都还要出几身冷汗,打几个寒战。)好不容易回到上海,刚要以这十年失去一条胳膊为起点,在上海再造自己的人生,坚信这后十年再不会是那前十年,却定要以这样一次“逃避”为过渡?而且是从赫赫有名的谭家“逃”出,是从已同样赫赫有名的“豫丰”逃出。可谓“众目睽睽”这一逃,肯定逃一个身败名裂,遐迩皆知。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