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桥_民国廿二年.夏.上海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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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廿二年.夏.上海 (第14/23页)

酒意上了头脸,一跤跌进一个酩酊而又销魂的神奇世界中。四周是一片金黄的璀璨的光影,她身畔是双闪耀着强烈感情的眼睛——不管她什么时候,无意投过去一瞥,他都是看住她的。

    中间有一个水火不容的境界,只待她一步跨过去,甘愿的。

    她有点飘忽地由佣人领着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自来水的蒸汽,叫眼前一面圆形大镜有点迷乱;丹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镜中的自己,说道:

    “你要小心!”

    心跳得很利害、面颊微微地也痉挛着,一滴眼泪偷偷滚了出来,心底升起又浓甜又难受的感觉和感动。

    ——他把一切都买下来,重新发落!

    他是为了她。

    丹丹跌跌撞撞的,没有再到筵席上去,佣人报告了她的醉。

    金啸风到了他的房间,一时找不着丹丹,正诧异她又跑到哪儿狼荡去了?

    四下一瞧,只见丹丹蜷坐一角,正正对着那几个打开了的铁笼子,她一定吓呆了。人住的地方,竟尔藏了一头蜥蜴、一条响尾蛇和一只蜘蛛。她误打误撞地放生了。青白着脸,战栗起来,神志不清,有点像着魔,一见金啸风,便颤着。

    “金先生——”

    “你要什么?”

    “杀掉!杀掉!”

    “别怕!”金啸风走到他床边,在床下搜出一把手枪来。.“砰!”的一下,先把蛇干掉了。

    丹丹飞奔过来,夺过枪,也朝那蜥蜴一轰,不中,再来,血rou模糊地,认不出真身,只有那头大蜘蛛,也被他用重物击拍得一塌糊涂的绿浆,肚子中竟跑出数之不尽的小蜘蛛来。一时间四散奔窜,看得人毛骨悚然。

    “别怕!”他拥着她。

    丹丹实在不怕了,一切的死伤,啊,惯见亦是寻常。——她什么没见过,没经历过?

    忽然间兴起一阵厌倦,厌倦一切的死伤,追和逃,这念头突如其来地,漫遍全身,是的,心肠肺腑,末了付诸血污。

    只余空虚苍白,不着边际。当她拥着这一座山似的男人时,停步四望,还是他最可靠。谁愿再努力苦撑?日子变得全无意义,只想倚靠他,直到下一生。

    “小丹,”他前哨呐呐:“看不出你杀气腾腾的。”

    地欲陷天欲堕。她也意外:

    “是呀,我都不知道会是这样的。”

    “给你一点酒,就原形毕露了?”

    她厌倦了追和逃。

    血花纷飞的刺激。令她变得容易悸动,也令他兽性大发起来。

    他疯狂而又急煎地向她探索和进逼。把她的脸转过来,使劲狰狞地加添她无限的疑惧。

    他的宠物都报销了,她是目前唯一的宠物了。

    而且,难道他不知道这还是个雏儿?

    有些事,是女人逃避不了的。

    丹丹只念,凡事需要决绝,自是早比晚好。也许是酒意,也许是自欺,不知如何,她由衷索绕着一种新鲜事体,譬如说,对男人的渴想。真奇怪,这渴想蹑手蹑足地来了,原来潜藏着已久,伺机便爆发——或是在暗中已猜测过?

    浑身都有不安的兴奋。越来越强。

    她还是一个得宠的人呢。不再被抛弃,幸福在五内焚烧,身体熔成一滩。嘴唇枯焦,伸手不见五指。她很紧张,甚至是被动的。玻璃丝袜像,层皮似的被煎下。

    她不敢动。

    金啸风设法令她蜒曲的身体舒展开来。面对他的威武,她只能更加软弱,一贯的河横无影无踪。

    她像一块承受刀琢的鱼rou,猛然地:“哎!我很疼!你放过我吧!”

    他的小满——

    他到她的满意“书寓”去。她心中没有他,只奉他一杯茶…。他不可能天天打茶围,终有一回,趁着盲母不在,他非要她不可。

    川、满,我一见你的脸就想——”

    满意力竭声嘶地抗拒,一地都是推翻了的清茶水烟袋和瓜子,零落如草莽。男人一旦要一个女人了,简直如洪水猛兽,眼睛血红——他不明白,自己已是个一等的案目了,他对她明显地偏私,照排日久,难道她一点也不领情?

    因她挣扎得太不留余地了,拼死一样,他凶暴起来,在她娇嫩的尖白脸盘上刮了两记耳光,马上,双须辣辣地透红。他气喘啡然。

    满意一呆,大吃一惊,泪水冒涌,叫道:“你不要逼我!我心里已有人!

    ——金啸风直至今天,也不知他究竟败在谁的手里?这永远是一个隐伏在青天白日的敌人。他也许一生也翻查不出底蕴。只是那一天,他如雪崩海啸似的豁出去了,极度的亢奋也令满意走投无路

    忽地,措手不及,满意抬到一块茶碗的碎片,在自己瓜子仁儿的脸上划了一个鲜血斑斓的十字,她失常地惨叫:“我的脸坏了,你放过我吧!”

    金啸风忽觉这经不起人道抽搐着的丹丹,舌尖都冰凉了,她凄凉婉转地长叹一声:

    “我——要死了!”

    她很惶恐就此死去,然而她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意乱情迷群魔扰攘似的。金啸风爱怜地捧着她的脸,他又重蹈他最初的恋慕。

    ——莫非是夙世的纠葛,那么不可能的人,如今压在他身体下。他深深地吻着丹丹,无限的痛楚。他喊:“小满!”

    小满遭野兽般的嗓前,一脸一床的血。第二天,她就跳黄浦了。

    她一定是浑身都系了最重的物体,石块铁块,血海深仇一并沉没在江底至深,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即使他夜夜在江边,眼看汹涌的水流混饨一片,如心事船沉重。夜渡灵枢一样漂流着,岸灯闪出阴险的微光。隔不了多天,总是有山穷水尽的人来跳黄浦。不过,只是不爱他而已,她倒情愿一死?以后,金啸风高升了,他为了他那未曾公开过的“金太太”终生不娶。

    绝口不提。

    丹丹空余一身细细的汗,半息游丝。——竟全没有工夫念到,何以一夜之间,她就是他的人了。一切都是渺茫…

    “哈哈,哈哈,啊哈哈…”怀玉笑给段娉婷听。

    “晤,这样绷的笑法,好假。”

    “不是假,是难。”怀玉造:“每个角色的笑法都不同,既要形似,又要神似。孙悟空的共跟猪八戒的笑也不同。”

    “孙悟空怎么笑?”

    怀玉给她做一个眯股眯瞠乐滋滋的猴儿脸,段娘嫔很开心,又问:“猪八成怎么笑?”

    怀玉木然。

    “怎么笑?”

    “笨笨的一个大鼻子搁在嘴巴上,怎么笑法,都没有人知道。也许,它从来不笑。”

    “你怎么笑?”

    怀玉这才打心底笑出来了,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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