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朱苏进_第三只眼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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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只眼 (第10/22页)

留下,一辈子不送人了。到他死时,和它一块火葬。他化成灰,它化成铜汁,同归于尽。他不信小小铜龟能吞掉自己。

    他握着它走向十号,感觉是握着一只小手雷,总接不住投掷的欲望。半道上,他见吕宁奎傻傻地站在那儿,不动。他上前,用铜龟xx儿猛地戳住他心窝。怒喝:“打在这儿,呃?太近啦,看着他倒下去…都是你说的!你这孬种害死人呵,你干嘛不一梭子把那小于干掉?!”

    南琥珀狠狠一拳,击中吕宁奎下巴额,听到他嘴里嘎地一响。他感到手指关节剧痛。

    吕宁奎直直地翻倒。起身后坐在地上,喘着,一口口往外阵。阵出又红又白的东西,用沙埋了。眼泪又掉在沙上。口里含混不清:“班长,我不会和连里说。”

    下篇

    吕宁奎和宋庚石合拖着的一把无齿木耙,并肩在海滩上跋涉。大耙在他们身后耙出一道歪歪扭扭、不断延长的沙带。吕宁奎脖子上挎一柄冲锋枪,枪托时常撞击宋庚石肋骨,但他忍着不出声。两人步子很不相配,各走各的,又都抓住木耙柄不放。沙带弯曲着跟随他们爬。

    一

    黄昏。闷人哪,还要挨好久,大陆才会冷却,才会生风。风向和白日相反,仿佛海上刮来多少,就要还它多少。不亏的。

    南琥珀见指导员在松岗上踟踞,后又歪入一曲小径。那里常常是连里干部找战士个别谈话的地方。只要有两人踱进去了,旁人一般不再进入。海边空旷处多得很。

    现在,只有指导员一人进去,南琥珀想,他明明看见我了,却没叫我。要不就是看我的态度,你爱来就来,不来就算。指导员的日子难熬啦。

    南琥珀进去。指导员回头问:“找我有事吗?”

    南琥珀好气:是你想找我还是我找你?正欲说“没事”指导员又说:“既然来了,就一块走走吧。”

    南琥珀只好和他一块走走。

    “声讨现行反革命司马戍的大会,定了,后天上午八时,团部大cao场。”指导员摸摸风纪扣“参加者都要全副武装,带语录,不带小板凳。除战备值勤人员外,一个不留,都去。下午在营部cao场再开一次,上午值勤的都去,一个不漏。”看看南琥珀“你这条军裤就不行,膝盖头破了,换条新的吧。哦,干脆上身也换,一致起来。你要上台批判,注意着装。”

    南琥珀摸摸膝盖头,没破,只是薄了点,这地方最不经磨。“换。”

    “走上台时,两眼要正视前方,用余光注意脚下。台上有好几条电线,要不留神,就会绊你个马趴,把话筒都扯下来。台下人看了会笑。几千人一笑,气氛就没了,怎么批判?有一回我…”指导员摆摆手。“念到关键段落,可以用拳头砸一下讲台,震动全场。”

    “我砸。”

    “发言稿我看了,仇恨很饱满,就是罪行部分太空。司马戍之所以叛变投敌,不是偶然的。要对他以前的思想意识开刀,让同志们见微知著,警惕自己。你呢,把司马文竞气死

    在海滩上的过程写了一大段。…是感人!但容易导致同志们对他的同情,离开大会主题了。特别是那句,司马文竞临死前想要工作。你到底听错没有?”

    南琥珀阴沉沉地:“没听错。”

    指导员迟疑片刻:“那就更不要写。同志们会往上面乱想,知道多了不好。”

    “批判大会,别派我上台吧。”

    指导员大声道;“你不知道这句话多严重,说都不敢说!”

    “我担心控制不住自己,又担心忘词。昨天我试了试,一提到海滩,话就乱了,声音都变。要是和司马戍面对面就好了,我准保呱呱叫。”

    “唔,事前练练兵,是个好办法,不打无准备之仗嘛。还有什么顾虑?”

    “没有了”

    “南琥珀啊,如今,连你也不和我说心里话了。”指导员一只巴掌落到南琥珀肩头,按他往下坐,接着又是一只。“现在情况下,我们党员对党员,更要说心里话呀。”

    南琥珀在一堵墓碑石上落坐。这里东凸一块墓碑石,西凸一块墓碑石,都不大,石间也平平的,不见坟包,更不埋人,最多埋两样渔人衣履。猜那石上消磨了的字迹,总有百多年。这里也是军事禁区,外人足迹罕至。纵然有,也是晒惶的。连排搞战术,这些矮石正可供大家架枪、隐身,或当做障碍物练扑跃。休息时顺势往上一坐,初时会觉臀下冷硬,不免心中忐忑。久了,体温将石碑温过来,反送上一脉惬意。再久些,笑骂几声鬼,更觉得自己胆壮和很有些寿数。不过,谈心时到此落坐,四下望望,就想和战友挨近些,就不禁从腑内很深的地方淌出言语,往往是真诚的。

    南琥珀先坐坐,不舒服,便又滑坐到地上,整个脊背倚住墓碑石,抓下军帽就手往后一扣,随之一气长吁。道:“追悼会上,我上去说了。声讨会上,还要我上去说?任务呢,彻底倒过来。才隔多少天哪?”他想想“八天!我恨的就是这个。要批,连我们一块批,谁叫我们瞎了狗限。现在好,参加声讨会的人,不少是参加过追悼会的人。上回戴黑纱,这次全副武装,噢,‘带语录,不带小板凳’。人家抬头一看,发言的还是你小子。岂不寒透了心!”

    “这油怎么不管用啊?”指导员手捏盒清凉油。在南琥珀说话时,他已经朝两边太阳xue上涂了厚厚一层,昂首等凉气透额,半天等不到动静。“卫生员给什么鬼。”看看仍是清凉油。于是低头深深闻一回,把它摔掉了。又在袋中摸,没有摸出结果。就用两颗大拇指使劲揉两边太阳xue,手放开时,额头两侧顿时红凸凸,似有血往外担。

    “你说的那些,早在我肚里烂透了。你算什么,上次会上,我还出洋相呐。…

    南琥珀记起指导员军容严整、面颊泪水潜沦、两手执住悼词、一句一抽的模样。当时他催落了多少人泪啊,指导员的威信也陡然大涨。

    “司马戍在那边一开口,我就料到有今天了,也料到我完蛋了。可是,反革命出在你班,你班长敢不上台批?反革命出在我连,我指导员敢不声讨?人家怎么看我,臭呗!你在台上举拳,几千人照样跟你喊口号,震破天。下台来,人家拿眼皮也能压死你。连长住院啦,胃出血,真的胃出血,呕出的饭粒都是红的。他走了,就得我一人去受辱。我要出名喽,只要这块坟地还在,我的臭名声就会一代代往下传,退伍都带不走。南琥珀啊,我知道你在连长和我之间,靠我近些。我也知道你是又帮我又看不起我。我是不行,只会把你们捺在小板凳上,满堂灌。可我小时候也读过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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