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朱苏进_第三只眼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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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只眼 (第13/22页)

。南琥珀挺窘,自己来路不对,从窗上下来的。但他看出李海仓也挺窘。

    南琥珀问:“你翻他的东西干嘛?”

    李海仓道:“连里来电话,说要全部上交,严肃处理。”

    “正确!他的东西老放着,把人难受死了。越早消除越好,最好把床也拆掉,空出块地方来。”

    李海仓手中哧溜着一条背包带:“班长,怎么严肃处理,是不是烧哇?”

    “那是上头的事。”

    “前些天还说是遗物呐,碰都不敢碰。现在得烧,…”

    南琥珀紧盯住他,道:“是啊,挺新的被子,烧了可惜。你呀,把他的被子和你的被子掉换过来!”

    李海仓脸红红地:“行么?”

    “实际一点嘛。他的新,你的旧。反革命是反革命,被子是被子,可以区别对待。啊,好比那些骨头,你知道是地主阶级的还是贫下中农的?你不是全咂了肥田吗?还有蚊帐、床单,比你新的你都可以换。”

    “啧啧,我把床单留给你吧?”

    “算啦,我明年该交旧领新了。”

    “我换啦?”

    “换!”

    南琥珀出门,好让李海仓自在点。他朝海滩望去,微亮的海衬出废地堡的暗影,平顶上似乎坐满了人。自从出事后,班里和外头接触少了。派公差,也是几人一块去。闲下来,就凑一堆坐着,蔫蔫的。南琥珀估计李海仓换完东西了,才重新回屋。果然,他的床铺整饰一新,司马戍铺板上只剩个结实的旧背包。他站在边上笑:“干脆替他打起来。”

    南琥珀在电话机桌旁坐下,李海仓急忙坐到他对面,倾身等着。

    南琥珀道:“班里就两个党员,…”

    “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我俩一定要把全班带起来。”

    “带起来!”

    “绝对一条心。”

    “一条心!”

    “现在,连里给我们个重要任务,还没最后定,你暂时别说出去。”

    “不说。”

    南琥珀把参训班的任务大致说我带班执行任务,你留下看家。”

    李海仓急道:“我是党员,关键时刻,要上!”

    南琥珀想,你上?就凭你那几下战术动作,上去就完啦。

    他道“你的任务更重呵,守电话,搞生产,你说我交给谁才放心。”

    “对对,非我不行,丝瓜遭虫啦!…”

    南琥珀卸下这个包袱,奔向海滩。近地堡,他喝道:“让让。”几步助跑,纵身登顶。先站着看了看,再背靠月亮坐下。

    他习惯于把自己放在暗处,他可以看见他们的脸,他们只看见他的身影凸在海空中。他倾听有无吸鼻声,没有。“指导员请我喝酒去了…”他忽然把原准备掩盖的事翻开。这个念头在他坐下时还没有,刚才却忽地冒出。他经常照“忽地冒出”的念头办事,而把事先想了好久的办法丢开。

    “就请我一人。我是代表全班喝他的。辣!”

    “指导员说什么?”

    “第一,他相信一班不会垮;第二,他要我们干一桩大事业;第三,他说:一班出了一个叛徒,紧跟着会出十条英雄好汉!”

    面前一派惊叹声。南琥珀有意顿住,让他们惊叹去。这三条全是他的,他偏栽在指导员头上。班里人夸赞指导员,他听着很舒服。隐约想:你指导员指导他们,谁指导你哩?…他把参训班的任务又说了一遍。

    “你接下来没有?”吕宁奎抢着问。

    “这么大的事,我要问问大家意见,我听大家的。当时我不敢表态。只有班里每个人都同意接了,我才接。有一个人不同意,我就不接。”

    吕宁奎起身,圆睁两眼,四下逼视:“指导员对咱们太棒了。英雄狗熊,由咱们自己定。有敢不接的吗?”

    众人一声喊:“接啊!”南琥珀厉声道:“要接,就要拼命!”

    众人又一声喊:“拼命!”

    五

    南琥珀恨恨地想:让一个渴望拼命的班去拼命,就是丢给他们一份痛快。倘若死拦住不让拼命,就是活活要了他们命。带兵,就是治兵,就是治病。

    南琥珀攥紧他们的心和他们的筋,霸住海边一座大山,全体——反复跃进,反复迂回,反复中弹。全体——和大山拼命,相互都蹭去一层。…过路的群众看了,顿时呆定。半

    响,颤颤地一叹:“苦哇!”害病似的离去,手里的锄头几乎提不动。

    南琥珀知道,目前这种极限练法,最多项两天,狠劲儿过去,人立刻就垮。做为班长,命令可以重重喊,事情可得小心做。他要想持久,他就得一日三变。其实,一个:“协同”下来,他就看出,一班的军事素质,仍是全连第一。做为战斗班,没人能超越。做为参训班呢,难说。就伯集训队那些“班长”本事不大,指挥生涩,和一班丧失谐调,相互磨损,结果两败。他想仿一仿各种班长:高明的、拙劣的、硬的、软的…指挥班里人训练。稍往深处想想,便知不行。班里入对自己太熟,喊出一个口令,早知下一个口令是什么,预先扑出去了。再说,嗓音能换吗,性情能换吗,气氛能换吗?他决定让全班人轮流当班长,稍稍一试,竞见奇效。

    一个兵忽然成为“班长”硬塞给他指挥权,那股兴奋呀热情呀,把他脸庞映亮。心儿却抖抖地,那种生涩、笨硬,也遮掩不住,连嗓音都不再是他自己的了,指挥老出毛病。他当了一遍不够,还想当二遍,三遍。练兵欲望大涨。

    其余战士呐,要适应“班长”也颇费力,总替他发急,总替他补漏。特别是,总想轮到自己当“班长”露一鼻子给你看看。无论谁当“班长”南琥珀都充当他的战士,而且是最规矩的战士。你命令“跃进到石前”他就跃到石前不动,即使这儿挨枪子,他也不动。那一副蠢态,逼得“班长”明白过来,改变指挥。他如此,谁敢不配合?这种训练,初看近乎游戏,实则臻于妙境。你累得要死也不觉累,爬上爬下各有异味。

    历练几遭后,人人都觉得自己不凡了,当过一番班长,反而更懂得如何当兵。

    只有南琥珀苦不堪言。对他来说,一切都熟得发腻。当战士是重复,当班长还是重复,加在一块便是反复重复。休息时,他瘫在地堡顶上,尽量朝远处想;班里人个个不一般啦。其它班从来没这样搞训练,所以,他们的兵再好也只是个兵。一班人都能当班长,人人经过九个“班长”指挥,班长再蠢,它也能适应你。集训队考核时,全团营以上军事干部都在场,让他们看看这个参训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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