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_第三章水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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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水蛭 (第5/8页)

和烂rou。

    天放躲开了她那只冰凉滑腻的手,并且用力推了她一把。这时,陪他到这房间来的四姨太早已回楼上去了。于是乎这小楼就灌满参谋长和另几位姨太太调笑的声音。

    三姨太跌跌撞撞地摔倒在那排大玻璃缸上;她没有惊叫。甚至都没抗议,谩骂。她只伏在玻璃缸上喘气,苦笑。天放冲过去,又把她拖起来。他使了那么大的劲儿,以为满可以掐断她软软的胳膊。他咬紧牙,用力摇晃她。满以为能晃得她哼哼,求饶。但她却一声不吭。脸色只管一时比一时灰白,充满病容的脸上渗出许多融化了自嘲的清淡。没有求饶。却像临死前的青蛙似的,瞪大了最后一刻的眼睛,只是在向往轻轻荡漾着绿萍的池塘。

    有两颗泪珠慢慢从她深黯的眼角里往外淌。

    他不认识这女人。她不是三姨太。当他用力摇晃她时,从她晃动着的身于上,发出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气味,这气味和阿伦古湖附近沼泽地里的水草和淤泥的气味一样。和水鸟居住的草窝的气味一样。和雷雨前,狂风带来的湿润一样。也有点像成衣铺的库房。

    她连鞋都没穿,穿着的只是一双灰布袜子。

    他终于松开了她,跑出屋去。

    干河滩里,风生硬得很。半夜后,又添许多潮气。一丛丛水曲柳灌木根本挡不住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阴冷、寂静。铁壳马车远远地停在那小楼门前,只剩一点虚影。

    他一直在想,她怎么会变得不是那个他熟识的三姨太了呢?

    过了几天,参谋长又来找他。他赶紧支开营部的勤务员,亲自给参谋长煮砖茶,上烟。

    参谋长又提出,要他陪他去“散散心”

    肖天放结巴了。他觉出,参谋长之一之二地把他当最贴心的人来对待,肯定有大事相托。他掏出一根“蛇形力巴”往参谋长面前的桌上一放,尔后直挺挺地打了个立正,说道:“参谋长,你看我是那种陪您去楼里跟太太们散心的货吗?有啥事要我办,您就直说了。为参谋长、为咱这联队,我肖天放没什么不能干的。”

    参谋长微笑着摸了摸那根“蛇形力巴”

    “力巴”是老满堡联队老兵们打架专用的工具,也是老兵特有的“身份证”它是一根枣木棍,暗红油润,比手背稍稍长一点。两头用一根皮条连结。打架时将它套在手背上,手心便攥紧皮条。枣木棍上开有一条细缝。开打时在那细缝中间嵌进去长长的铁钉或极薄的刀刃。它就变成一个既能吃rou又爱喝血的好玩意儿了。别瞧它不起眼,在老满堡联队,还只有当过班长的老兵才能使用它。规定得相当严格。只许在老兵打老兵时用。假如新兵偷偷用了它,或老兵用它打了新兵,打了老百姓,那肯定会有九个以上的“力巴”来惩罚他。不管被惩罚成什么样,还不许往外说。否则,后果更惨。老满堡联队里每年都有些老兵因此致残或致死。上头下过几次死命令,要老满堡联队下狠心禁了它。但禁不住。谁都不敢惹这七百多个曾当过各种各样班长的老兵。他们有一个“力巴团”只知道这“力巴团”的首领便是参谋长本人。你能禁谁去?!

    力巴团的人掏出力巴来发誓,这就表明,他发的是绝誓、死誓,也就是说刀搁在脖梗儿上也不会改悔的誓言。

    肖天放向参谋长表的就是这种态。他知道参谋长需要他表这种态。

    肖天放的这根为巴,不比寻常。它还不只是一根普普通通、光光溜溜的枣木棍。它是一根方方的枣木条,通体被精细地刻上了两条正在盘绕交尾的五步不回头蛇。它俩使劲地绞结到一块儿,两个蛇头归集到木条的中央,昂起,张开嘴,这儿便是安铁钉或刀刃的地方。

    七百多根力巴中,只有九根是这样被文了身的。文的全是兽形。龙。虎。狮。豹。豺。狼。熊。蛇。狗。手里握有这九根兽形力巴的人,才是七百多个老兵真正的首领。灵魂。正因为如此,参谋长才自信,真正掌握着这个联队的,不是哪一位指挥长,而是他这个参谋长。

    刻制这九根兽形力巴的人,有七十来岁了,住在城北。是个回回。家里开着个箱店。在北蛇正街拐角处。家的院墙高得像城墙。都是用黄土捶起来的。他雇了十来个单身汉子,还有不少童工,从早到晚坐在拐角处的街沿上,空空冬冬地做板箱。上漆。往板箱的毛坯上钉闪闪发亮的细金属条。用金属条钉出伊斯兰的圣洁的图案。单身汉们拿铁柄扁嘴小锤子敲钉子。钉子都含在嘴里。吃饼。喝茶水。饼里和了盐巴,还和了切得细细的洋葱末。掰下一块,蘸蘸茶水。使劲嚼。有时啃一个生茄子。在他们的身后,贴近院墙根,筑有一个不高的土台子。老汉便整日价盘腿坐在土台子上,白袍白帽白胡子。土台子上摆着一溜各种版本的可兰经。深绿色硬封皮上印着清真寺高大的穹隆和古代穆罕穆德至诚的信徒。土台子紧挨着一个过街门楼。门楼挺矮,挺深,挺黑,是用弯曲的树杆儿和芦席、泥巴搭起来的。过街门楼后边是一条细长弯曲狭窄的小巷。小巷两边也许有五百间屋也许更多一些。全是这老汉的。它们全是泥巴房。那天,九个人悄悄来到他家。这是一个有雨的夜晚。老汉家有一个仿照黑汗王朝时期最重要的思想家和诗人玉素甫。哈斯。哈吉甫的居所布置起来的大厅。壁龛上描画着最精美的伊斯玛力纹和那种叫“巴旦木杏”的图案。抹顶天花板上则有许多凸起的科尔古丽雕饰,图形所显示的神秘和深奥,几乎没有人能解释和通达。后屋的铁铸窗格上,拴着不老少小红布条。有的布条拴的时间过于久远,在发黑以后,又渐渐褪变发白。当地的回回,把这个大屋当做圣殿,到这儿来拴上一根红布条,是为了给本人或家庭祈求安泰。也有求子嗣。在大厅里,有一块生满了蛀洞的壁毯,据说是出自伊朗高原的大流士帝国时代的珍品。珍品中还包括一套彩漆木餐具和一把锡制的洗手壶。它们一直被虔诚地供奉在壁龛最靠里头的暗处。壁龛的四边镶嵌着红宝石和蓝宝石,据说它们全都是尚月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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