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_第七章小满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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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小满 (第4/4页)

莪的眼里,阿玛是最最慈和的人。小时候嘛,倒真有过一阵子怕您呢!”

    他饶有兴味问道:“哦,那是什么时候?”

    我道:“刚刚来京城的那几年。一听说您在书房,我就不敢经过。您站在我的面前就像一座小山一般,我连抬眼看您都怕呢!”他朗声笑起来,歇了一歇道:“那后来为什么又不怕了呢?”

    我道:“还不是大娘她说…”我愕然惊觉,忙掩住嘴。父亲笑了一笑道:“你大娘又和你说些什么?”我看他神色如常,便道:“大娘说阿玛看似严厉,实则是最最心软的人。对家人更是无比疼爱。她还说起三叔小时候十分顽皮,将您驯养的第一只小雕弄死了,他自己先吓的大哭,倒反而是阿玛您反过来安慰他。大娘说明明自己伤心,却先去抚慰别人。只有心中满是亲情爱护的人才会这样做。”

    父亲道:“她总是把我说的太好。”说罢,他对着我笑了一笑。他的神色凄苦,笑容之中满是苦涩之意。我不忍再看,将头伏在他的手臂上,眼眶却渐渐红了。

    只听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心中曾经怪过阿玛吧。你大娘她病故未久,阿玛便娶了新人。”我不敢抬泪眼看他,只轻轻摇头。

    他伸手轻抚我的头发道:“阿玛虽是她的夫君,却更是这大清的掌舵人。有许多需要顾及的事,却唯独无力顾及这种种伤心。”他不再说话,停了好一会,才又道:“你大娘病重之时,你一定在她身旁吧,她都说了些什么?”

    我抬头看他,他伸手轻抚我的脸道:“你不用担心顾忌,只管说吧。你大娘知道咱们这会儿说起她,必定十分欢喜。”我点了点头,将大娘病重以来的点点滴滴一一转诉。

    父亲听完,目光凝结不动,脸色却异常苍白平静。我暗暗担心,只盯着他的每一分神情变化,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他轻叹了一声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竟盼望时光可以倒流,能让我赶的急回来,听完她要说的话…倘若时光真能回头,我发誓我多尔衮只做这一件事而已…你说上天可会听到!”我的心里如受重击,久久说不出话来。

    静了一会,他又缓缓说道:“说来奇怪,你三叔亡故之时,我虽十分痛心,但却暗自诅咒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只留下我孤苦一人…可如今你大娘又去,我却…我却开始乞求上苍,唉!莫非我真的是老了么?”

    我紧紧握住他手轻声道:“阿玛,还是让东莪扶您去歇息吧!”

    他望向窗外道:“这么好的夜色,怎么能这样浪费,你陪阿玛去院里走走吧!”我反复相劝也没有奏效,只得扶着他朝院中走去。

    庭院里树影扶疏,明月窥人。远处频频传来假山上泉水流动的声音。我们在石径上慢慢行走,微风中有些淡淡的花香袭来。父亲道:“这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

    我道:“兴许是许多种花混在一起的味道。我曾听人说,花香到了夜间便会更加浓郁!”父亲道:“哦,你在学种花么?”

    我听他一问,顿时想起一件事来,忙答道:“不是的,是前些日子在宫中时听宫里的花匠说的,我还看中一种挺特别的花,拿到院子里种着呢!”

    父亲问道:“是什么花?”我边走边看道:“要找一找才行,天太黑了,阿玛你走慢些。”

    父亲笑道:“你还是像个孩子。”我笑笑不答,一路上留神行走,终于找到种花的地方。我扶着他渐渐走近,眼前花坛中,昂立着几株白色的花朵。这花朵如拳头大小,形状有些似菊,但花瓣又与菊花不同,通体洁白,伴有浓郁的香气在夜色中四下散开。我蹲下身子闻了闻道;“是了,就在这里。阿玛,它开了。”

    我怕他看不见,指给他看。父亲稍稍弯下身体看了看道:“这是什么花?”我答:“这是昙花,听说只在六月到九月间才开,只在夜里开花,而且开过四个时辰便既枯萎了”父亲道:“昙花!原来是这个模样。”

    我怕他弯身太久,忙站起来扶他,他道:“只能在夜间开四个时辰,白昼里的大好时光都无法经历。这花之美或许便是美在它的短暂一生。昙花一现,原本也就是这个意思。”

    他站直身子,极目远眺,目光落在了假山边的小亭子上,却又不再说话。我知他又念及大娘,心知劝慰无效,只得站在一旁。

    夜风习习,轻拂而过,静了一会,听他幽幽地道:“我这一生实是负你大娘良多。她为我求谋的,我没有应允。她想要的,我又没有办到。若早知人生如此短促,便是圆了她的心愿…哪怕她只能过一天…过一天那样的日子,到如今,我也不会如此痛心疾首!”

    他转身向我柔声道:“东莪,你有什么愿望么?阿玛一定为你做到!”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脸背着月光,看不清面貌,但在这黑暗之中,闪着盈盈地亮,使那星光亦为之黯然了。

    我道:“东莪没有他求,只愿阿玛早离病痛,孩儿能陪伴在您的身旁,那就是了。”他点头道:“我都答应,我都答应。”我扶住他慢慢回转,朝房中走去。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父亲的言语总在耳际撩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长夜漫漫,我一时想着父亲一时想着大娘,几乎整夜未眠。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我便起身往父亲房中,在半路上碰到他房中的侍女,向他问及,她笑道:“王爷今早好的多了,一大早便上院子里去了呢!”

    我将信将疑,忙向院中寻去,果见父亲正坐在池塘旁的石凳上,他看到我便招手唤我过去,显得十分高兴。我走到近处,看他脸色虽白,精神却好,满脸是笑向我说道:“一觉睡醒,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你看阿玛,是不是好多了。”我在他身旁道:“这么早便在石凳上坐着,阿玛可要小心着凉了。”

    他站起身子道:“那好吧,咱们就回房去吧。用过早饭,你让人去请林太医来,看看我是不是好多了,”我看他谈笑间言语轻松,心中压着的大石渐渐放下。

    迟些林太医赶来诊治后喜道:“任何病症,皆与心绪有关。只要心态轻和,再配以对症下药,身体康复,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父亲只看着我笑道:“这丫头只信林太医的,你瞧她听了你的话顿时眉开眼笑,早上我说我好的多了,她还不信呢!”

    林太医笑道:“格格关切王上,其心足以感天!有格格承欢膝下,王上的病指日便可痊愈了。”父亲微笑点头,我看他神情愉悦,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果然,接下来的时日。父亲不再长期卧床,除去午休晚寝,其余的时间他都努力活动身体。慢慢的甚至开始晨练。我从旁督促他每日按时进药,众人见他渐渐恢复神采,无不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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