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毒_第二章我们的蓝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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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我们的蓝调 (第3/3页)

 中邪了!她想。

    下车时,他跟大家一一握手。男人们酒后失态,一个个手舞足蹈,得意忘形,跟他勾肩搭背的,口吐狂言。

    轮到蔡惜,他伸手跟她轻轻一握,脸上微笑着,私底下却着力捏了一下她的手——不寻常的、浪漫的示意。蔡惜的手心顿时一凉。

    那是一个惊愕的傍晚,落日锋利如剑。蔡惜展开手,她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炫亮的戒指。

    “我的舅舅,对成功的渴望,比一般人更加强烈。”John这样形容。

    在与他谋面以前的三年中,John时常提到他,因为他是网络公司强有力的后盾。在John与蔡惜的闲谈里,他的身影不时出现,犹如一些碎碎闪闪的阳光,投射在广袤无垠的湖面上。

    在这世间,有两样事物是他不能失去的,一样是他的事业,一样是他的太太。但假如他必须放弃其中一样,他会选择事业,放弃太太。

    这句话,他曾经当着太太的面,很多次、很多次神色倨傲地对朋友说过。他太太听了,并不争执,只是微笑,表情从容而淡定。

    “我们有这个默契,她理解我。”对此,他十分骄傲。

    “我的舅舅傻透了,他是个不及格的男人。”John客观地评价道。

    他很早就有了骄人的成就,在妇产科研究领域中,他驰名遐迩,被视为国内最具潜力的年轻专家之一。太太亦为他锦上添花,她出身名门,静如美玉,自小与舞衣、舞鞋为伴,被诸多的报纸誉为才华横溢的青年舞蹈家。

    John告诉蔡惜,他的太太早年十分依从他,对他的审美情趣言听计从,留直发,穿裙装,以及尖头的高跟鞋,不与牛仔裤沾边,不进酒吧,不看肥皂剧。在他的视野里,她就像一棵室内盆栽一样,古典而清洁地生活着,充满葱郁而质朴的贵族气息。

    “问题是,我舅舅既不记得她的生日,也不记得她单位的电话,既不记得她心爱的颜色,也不记得她的衣裳尺码。”

    John说,他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事业中,工作起来,似机器人,目光炯炯,心无杂念,每天的睡眠不足六个钟头,就是奥黛丽?赫本前去敲他的门,他也没功夫应门的。他不会坐下来与太太商讨青菜rou类的价格,不会陪太太逛街购物,更不赞成太太跟其他的太太或是小姐们交往。

    无疑他是爱她的。但他的爱,是一个人对一只花瓶的爱。花瓶是没有需要、没有欲念的,可以照他的眼光,随心所欲地摆陈。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华美的花瓶也会生出脚来,无声无息地自己走掉。

    有一天,轮到他当值,为病人做了长达32个小时的手术。当他疲惫已极地回到家,发现咖啡壶如常冒着热气,洗澡水已放好,洁白的枕头拍得松松的,翌日换穿的西装搭配得无懈可击——而太太却蒸发了。她毫无征兆地,离家出走了。

    后来,John在旅行时,经过油田,见到了他的前舅母。她不再伪装白璧无瑕的名医太太,恢复了真性情,做回了她自己。

    “她生了小孩,胖了,剪了男孩子式样的短头发,脸上再没有那种淡淡忧郁的神色,穿着牛仔裤与球鞋,清脆玲珑地笑着,”John说“她的丈夫待她很细心,下厨为她和孩子煲汤,一个牛高马大的大男人,还会躬着腰,替老婆系鞋带。”

    “她抛掉了虚假的、伪善的面具,得到了世俗的、庸常的幸福,”John感叹“而这种幸福,刚愎自用的舅舅是从来都不屑一顾的。”

    可是这收梢的一笔,带给他的打击,比离婚本身更为惨痛。显然的,为了离婚,为了离开他,一切的代价,一切的牺牲,她都在所不辞。她蔑视他至极。

    他离婚十年了,没有再婚,没有固定的女友。他的名声渐渐坏下去,他渐渐学会了玩,渐渐往调情高手的路上走。

    六个月以前,这个以后半生来寻求答案的男人,在蔡惜的体内,草率地切开了一道永不痊愈的切口。爱情的切口。

    然后,他残忍地、头也不回地,抛离了她,奔赴巴黎,奔赴他人生的一场浮世绘。

    那天上午,蔡惜坚持送他。她开着红色的Golf,紧跟在他深黑色的帕萨特轿车后面。由于是去飞机场,他叫上了医院的司机,不单如此,副驾座上还有一位他的下属。

    有一度,蔡惜的车与他的帕萨特并排行驶。他坐在车后座,目视前方。她的车经过时,他将不透明的车窗摇下一些。她明白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看见自己。但他的脸上却不动声色。

    那是夏天,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透过薄薄的衣料,蔡惜隐约看到他瘦削而结实的胸部,以及胸毛的黑色形迹。

    他的身体使她发狂。

    抵达机场,司机和属下为他挽着行李,为他办理登机手续,鞍前马后,寸步不离。依照事先的约定,他们没有打招呼,形同陌路。蔡惜始终远远地跟随着他,凝望着他的背影。

    他过了安检口,提着行囊,向前走。他知道,蔡惜就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消失。他没有转身。由始至终,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蔡惜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寂。蔡惜的手机静止了,没有短信的来临。她主动发给他,一次次的,石沉大海。她拨打他的手机,停机。他换了手机号码,没有告知她。

    自John那里,她旁敲侧击地打探着有关他的消息,得知他在巴黎安然无恙。

    “在任何国度,我舅舅都不会是一个寂寞的男人。”John的语气意味深长。

    他在暗示什么?一座光怪陆离的古老城市、一个鬼混的男人?

    蔡惜能想到最严厉的惩罚,是怀孕。怀上合法丈夫的孩子,在他的面前,做一个心无旁骛的小妇人,一个貌似幸福的母亲。

    她对自己说,是她先放手的,是她放弃了他。由她来扮演抛弃者的角色,这会让她稍微好受些。

    她的决定让景皓欣喜若狂,他向往孩子已久。他给了她一粒弥足珍贵的jingye,一粒可以医治情伤的良药。她如愿以偿地怀了孕。

    然而状态有些出入。她的躯体平息了,未曾历练过的生理变化限制了她出行去找他的可能性。但她没能在慵懒中平静,相反的,她体验到了双倍的烦躁,来自他,亦来自陌生的胎儿。

    她心怀莫名的恐惧,不敢进入喧嚷的白昼,不敢面对游离失所的爱情,不敢走在光亮的人群里。她自觉伤痕累累,有碍观瞻。她的心,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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