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群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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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6/16页)

是上级的做法错了,明显错了,下级是抵制呢还是服从呢?特别是在战场上,两难哪。所以会有抹点炮油式的办法,当面执行,背后做弄你一家伙。"

    谷默笑得很明亮,内心却有阴郁的感受,在团长面前,自己只是个小石子,无论他使用夸奖式的语言还是批评式暗喻,都改变不了命定中的隶属关系。苏子昂越是谈笑自如,谷默便越是感到自己被他拨弄。苏子昂在享受这种关系,谷默却在忍受别人享受的东西,甚至感到自己正被别人享受。谷默记起第一次见到团长,地点是团部办公楼前的厕所。妈的,它唯一不像厕所之处就是它一点也不臭。谷默给照明电瓶充完电路过那儿,便钻进去解手。他用一张射击口令表揩屁股,完了提着裤子站起来,正要迈步,苏子昂从入口处进来了。谷默猛一见,下意识地重新蹲到粪坑上,等他意识到羞耻的时候,已经牢牢地蹲住了。他诅咒自己,为什么不迎着团长挤出过道去?他多次暗中渴望,让这位新团长深刻地认识自己,但是头一次见面,自己就臭不可闻。不,还不算见面哪,因为团长根本没看见自己。谷默听到隔壁坑位传过来很有分量的噗嗵噗嗵声,恨自己,恨隔壁。等团长解完手走掉,他又蹲了好一会。那已经是有意的、坚持的蹲了。现在,团长正在面前显示亲切,巧妙地讲些条令啦素质啦,试图让兵们和他一起笑。笑有笑的目的,跟条令有条令的目的一样。谷默摆脱不掉被人役使的感觉,只能找些偷偷摸摸的小型快感,比如抹炮油什么的。他慢慢地撤出谈话,以便同苏子昂保持对峙状态。

    瞄准手正谈得上劲:"团长,拿个步兵团长跟你换你干不干?听说步兵团长比炮兵团长更容易高升。那我们炮兵不是亏死啦,我们一炮能放翻他们半个连,干嘛老是配属给他们。前程也不及他们大。"

    "最终解决问题,还要靠步兵。"

    "你没听步兵老大哥刚才那些问题:一、你们都坐着车子行军吧?二、你们打半天还看不见一个敌人吧?三、你们射程多少,弹着点散布面大不大?我们冲击时距敌人就一二十米呀,打在我们头上的是不是也叫命中?四、你们伙食标准几块几毛一天?五、你们那么多卡车老给地方跑运输赚钱吧?六、你们营一级干部都配吉普车吗?…嘿嘿,妒嫉!就这么点胸怀,司务长型号的胸怀。笑眯眯地妒嫉。问题是,团长,我们没什么好被人妒嫉的呀,我们白给人妒嫉了一回。我们什么便宜也没占上啊,要找便宜向我们上级要去。"

    苏子昂:"你口才不错,练口令练出来的吗?我觉得你们这个班,挖苦人特别有水平。刚才那些问题,有多少是你随口胡编的?"

    "当然啦,我稍微总结了一下。他们大部分问题还是关于火炮性能方面的。你没听他们的问题,完全是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个的东西了。就差一句没说:-拿家去-团长,什么时候你也跟上头建议一下,让步兵老大哥cao练给我们看看,玩点真功夫让我们服气。"

    "好主意!这种作法确实有价值。"苏子昂突然兴奋,全身凝定而思路洞开,"各兵种间应该有高质量的交流,彼此都把自己独有的战术、技术、阵容、特点亮给对方欣赏。对了,不是观摩纯粹是欣赏。让兄弟兵种知道自己独有的兵种个性和兵员特征,让普普通通的小兵也看点大局。还有不同的战法,不同的死亡规律。削掉各兵种的山头观念,从相互刺激中丰富真正军人的素质…"

    "团长,我拿个纸给你记下来。"瞄准手惊叹着,一半替团长,一半替自己。很有点拍马屁的激情。

    苏子昂想:一个优秀指挥员,应该像我这样,有能力高举起自己的士兵,让他们发挥天生就有的欲望。他说,"不必记。你记到纸上,它就死了。放到我脑子里,它一直活着。"

    "你每天那么多事,忘了怎么办?"

    "忘了就忘了呗。一到合适的环境下,它肯定会冒出来,变成其它什么类似的东西。哈哈,物质不灭,能量守恒。智慧也一样。"

    谷默看到自己的兵们一个个倒向苏子昂,言语叮叮当当,笑容涨大脸庞。渐渐地有点空虚,他定一定神,以便把自己扔得更高些。

    谷默说:"刚才,步兵干部提的问题,像敢死队提的问题,不像指挥员的问题。"

    果然,苏子昂注意到他了。其实苏子昂只是把目光转向他,他一直在注意这个班长。

    "哦,你觉得他们该提问什么?"

    "他们不了解炮兵和步兵最基本的区别。"

    "什么是最基本的区别?"

    "不是武器,而是不同的武器带给人的不同东西。"谷默口舌干涩,竭力显得深刻些。

    "喂,你不要铺垫,说放就放。"苏子昂判断:应当在些人说出任何东西之前,先打击他一下,让他停止闪烁,自然一点。

    "步兵们是一人一杆武器,或者一人装备几种武器,步枪手榴弹啥的。一个人就是一个单独的战斗单位。我们是几个人伙用一种武器,几个人地形成一个战斗单位。我们全班都被拴在一门炮上,一点自由也没有,各种动作全部固定住了。叫好听点:协同。实际上是火炮cao纵我们,我们适应火炮。"

    "继续说吧。"苏子昂嗅到一种熟悉的苦恼。

    "步兵们放一枪,可以看见一个人在前面倒毙。最起码可以到胸环靶上摸一摸弹洞,那才是一个完整的射击过程。我们呢,一炮打一万多公尺,我们根本看不到战果,连炸弹坑也看不起见。当兵三年了,我从没见过炮弹怎样落地开花。我羡慕观察所里的人,他们在山顶上什么都看见。后来一想,也不值得羡慕,他们不能亲手打炮,他们看到的炸点没一个是他们自己干的…炮兵两大组成部分:阵地和观察所。阵地上的人只管打,但是什么都看不见。观察所的人什么都看见,就是尝不到亲手打炮的滋味。我们每个人都不完整,命里注定。还傻呵呵的。"谷默瞥一眼瞄准手。

    苏子昂问其他人"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兵们果然傻呆着。做出一副想到半道上忽然遗失了想法的样子。

    苏子昂温情地望谷默:"你继续思索下去吧,一直思索到绝境。以后,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可能成为一个好军人,也可能背叛军人。但肯定不会成为一个平庸军人。我就这么一点感想。"

    谷默顽强地道:"团长,今天我们到底打不打炮?老是又像又不像的,提着颗心。"

    兵们凝神屏息,都盯住苏子昂。想知道是不是受了欺骗。一天来心神不定,都因为它虚实不定。上面有意把它搞得虚实不定。

    "打。生疏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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