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1941-1945)_第四十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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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第3/6页)

朝思暮想要再闻一下的就是它。

    “对他这种心情我完全理解,”她说。“这香味确实好象是天堂里发出来的。”

    帕斯卡尔半合着眼,火热地朝她看了一下。她差一点没有笑出声来,他活象是鲁道夫。瓦伦蒂诺在一部无声影片里表演的卖弄风情。虽然如此,他还是使她感到害怕。

    帕斯卡尔的父亲和他儿子一个模样,只是年纪大上三十岁,更加粗壮一些。他也是穿的灯蕊绒,头发胡子一片灰白,一样的椭圆脸,一样的两只不文明的棕色眼睛,深陷在上了年纪的皮革一般的眼窝袋里面。他待客礼貌周到,他的房屋沿着一条陡峭街道分成三级逐渐升高,再往上就是科尔泰的山顶古堡,住宅的外貌和陈设都表明他家道殷实。他在阴沉的厅堂里光亮的栋木长桌上摆出丰盛的午餐欢迎这批难友。他的穿一身黑衣服、没有身材的老妻和两个也是穿黑衣服、走路静悄悄的女儿端出了酒菜,帕斯卡尔带着几分乡土气的自豪感指出,桌上摆的是馅饼、炖山羊rou、栗子蛋糕和科西嘉酒。

    首次举杯,加福里先生端坐在他沉甸甸的扶手椅上发表了简短的演说。他说他知道杰斯特罗博士是一位著名的美国作家,如今是从臭名昭著的法西斯统治卞脱身出走。美国总有一天会来援救科西嘉,摆脱它的压迫者。科西嘉人民那时一定会奋起配合,杀死一大批德国人和意大利人,如同他自己的祖先在科尔泰杀过热那亚人、西班牙人、土耳其人、萨拉逊人、罗马人和希腊人一样。这位老乡绅轻轻说出的一连串恶狠狠的“杀”字——杀西班牙人,杀罗马人,杀希腊人——使娜塔丽心头起了一阵寒战。加福里老人还说,帮助这位著名作家和他的朋友们同时也是他的特权。加福里的家就是他们的家。

    帕斯卡尔带领他们登上后楼梯,来到一套单独隔开的住房。然后把娜塔丽带进一个加了一张儿童小床的房间,告诉娜塔丽说:“我的房间正好就是楼下的这一间。”说话时他又露出了鲁道夫。瓦伦蒂诺的表情。但是在他父亲的家里,那副凶神恶煞的神气已经消失。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于,过分地喜爱女色则是地中海一带的通病;再说,他到底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已经来到法国领土,这才是真正重要的大事。她心头对帕斯卡尔油然生起一股感激之情。

    “您真好,先生。”她一手抱住路易斯,另一只和他相握,然后又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非常感谢。”

    他的两眼象火炭一样发出光芒。“乐于为您效劳,太太。”

    阿夫兰。拉宾诺维茨在阿雅克肖港搭乘这三节车厢的火车从另一头上山来到科尔泰。这条单轨铁路享有美景绝佳的盛誉,但是他却蜷伏在一个靠窗座位上闭着眼睛,秀丽的涧谷和山石从车旁掠过,他却只顾一支接一支吸着维希法国的劣质烟卷。象这样闭眼不看明亮的阳光和奔驰的山景,多少缓和了一点随着车轮的节奏在他的脑壳里发作的偏头痛。多少处天下无双的名山胜迹,比如比利牛斯山、蒂罗尔山、多洛米特斯山、阿尔卑斯山、多瑙河的谷地、土耳其的海岸、葡萄牙的穷乡僻壤、叙利亚的群山万壑等等都在阿夫兰。拉宾诺维茨的眼前白白消逝了。眼前尽管有壮丽山川,他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张罗到足够的饮食,好让犹太难民们活命逃亡。

    拉宾诺维茨这个人,不仅和欣赏美景的趣味无缘,就是对于地理和国度的看法也完全与众不同。在他看来,什么国家、国界、护照、签证、语言、法律、通货等等,在当前的这场欧洲大陆上展开的粗俗危险的争逐中都已不成其为真实的因素。从这个意义说,他的态度是有罪的。他只承认援救的法律而不知其他。他并非向来就是一个这样的违法之徒;而是完全相反。他的双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从波兰来到马赛。他父亲是裁缝,承包海军和商船海员制服。所以阿夫兰受的是法国教育,是在法国朋友中间长大的。他曾在法国商船当过舱房侍役,靠勤奋努力,一步一步爬上去,最后才得到了轮机师的执照。直到二十好几岁的时候,他都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法国人。对自己的犹太血统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意识。

    希特勒一上台,马赛也好象从阴沟里冒出了臭气一样出现了排犹行动,这才使拉宾诺维茨不得不时时想到自己是个犹太人。一位富裕的瑞士籍犹太复国主义者找到了他,让他从事把犹太人非法送到巴勒斯坦去的工作。他用一条象“伊兹密尔号”那样的旧船,已经遣送过三百个人顺多瑙河直下,渡过黑海到达土耳其,然后取道土耳其和叙利亚的偏僻乡野到达圣地。这一番冒险事业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从此以后他没干过别的。

    他在巴勒斯坦定居以后,学会了一点希伯来文,娶了一位海法姑娘。他放弃了法国名字“安德烈”重新成了阿夫兰。他曾经想参加犹太复国运动,但是他对党派之事感到厌烦,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在内心里仍然是个法国犹太人。对犹太人的仇恨迅速蔓延欧洲,这使他困惑不解,他决心要对此有所行动。他的视野只限于拯救生灵。在那些日子里,他耳朵所听到的是犹太人在希特勒的威胁面前用各种语言说出来的一句听天由命的老生常谈:“在锅里烹煮难熬,一口吃掉好受。”但是在他看来,纳粹是要认真对待的。他不再和各种派别的犹太复国主义人士辩论经义和政治,而运用他们的财源和关系去救援犹太人。他跟赫伯特。罗斯,还有萨切多特一家,都已为此作出了贡献。

    法国沦陷以后,他便回到了那里,参加了马赛的抵抗运动,他把马赛当作是继续进行救援工作的最好基地。事实上他从事抵抗运动已有多年。伪造文书、走私偷渡、刺探情报、说谎骗人、保守秘密、扒窃偷盗,都是他的拿手好戏。有一次,为了救助四十个人,他在罗马尼亚杀死过一个向他勒索一笔守口钱的告密人;他原先也不想要他的命,但是铁块敲下去的时候重了些,那人也就倒在一条小巷里,翻了翻白眼之后咽了气。他心绪不宁的时候,常会想起这件往事——铁块敲断骨头的感觉。倒在地上的那个勒索者满头乱发中冒出来的鲜血——但是他并不觉得于心有愧。

    每逢过度疲劳,遭受挫折,或者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拉宾诺维茨的偏头痛就容易发作。他乘上这次前往科西嘉的火车,并不是因为有什么重要工作需要完成,他只不过想会见亨利太太。虽然他为。“伊兹密尔号”上只跟她谈过两次话,她却给他留下了光彩夺目的记忆。拉宾诺维茨也跟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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