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那个秋天_第十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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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第4/4页)

有疲惫,没有挑逗和妩媚。他们的目光只是对视了一下就平静地移开了,当然,他们点了点头,还是礼貌地微笑了那么一下,然而,仅此而已。

    蠢蠢欲动就这么轻易地打发了。如遗忘一样了无痕迹。有女人在床上垫底,什么样的故事都能够对付。

    红枣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一头栽进去。红枣的确没恋爱,红枣完完全全地得到一个女人了。鱼已经入水,就不应该再像在岸上那样瞎折腾。

    一个人打发自己的过去原来是如此的容易。

    痛苦或许只是一种假设。痛苦是一个人在地上的身影,随路面的坎坷而凸凹,转过身去,身影只是旧时的脚印罢了,它荡漾如水,却绊不住自己的双腿。

    罗绮点燃了红枣,同样,罗绮也点燃了自己。平庸的婚姻岁月给她积累了丰富的床上经验,而使用这种经验则预示了她的第二个春天。

    罗绮让红枣躺在沙发上,命令他闭上眼睛。没有她的许可,红枣不许睁开。她在给他上妆。她用洁面乳、化妆水、粉底霜、粉饼、眉笔、睫毛膏、眼影、口红、唇线笔开始作画。画布是红枣的那张脸。这张画画了足足半个小时。画完了,红枣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不见自己。这是眼光与目光的局限。然而,他从罗绮的表情可以看得出,罗绮对她的作品很满意。罗绮把红枣仔仔细细打量过一遍,点了点头,说:“下次签合同我就用口红。”

    但是红枣想知道罗绮把他弄成了什么模样。他看了看四周,客厅里的镜子全反过去了。显然,这个夜晚经过了一次精心策划。红枣有些不放心,笑着说“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罗绮用一个指头止住了红枣的问话,罗绮说:“嘘。”罗绮说“我们现在只是身体,我们不做人。”罗绮打开了酒,打开了灯,罗绮打开了音响,罗绮还拿来了一瓶强生牌婴儿爽身粉。罗绮给红枣脱去衣物,沿着红枣的脖子把婴用强生牌爽身粉倒在了红枣的身上。红枣通身粉白,毛孔都闭上了,每一寸皮肤都像玻璃一样光滑。罗绮说:“你现在是玻璃。”红枣说:“你呢?”罗绮说:“我是光。”

    罗绮拉开了腰间的裙带,灰黄色的丝质面料滑在了地上,像尚未液化的一堆jingye。

    罗绮说:“玻璃拒绝一切,除了光。”

    红枣听不明白她的话,却有些慌。他雪白的身体让他有一种彻骨的恐惧,红枣说:“我有些害怕。”

    罗绮把爽身粉递到红枣的手上,说“也给我倒上。我陪你。让我变成另一张玻璃。”

    红枣接过了爽身粉。红枣就是在接过爽身粉的时候手机铃响起来了。红枣打了一个激灵,手上的爽身粉差一点撒在地上。这一阵铃声决定了他不可能是玻璃,他必须是他自己。因为他只能是他自己。他们并没有离开这个星球,这个屋子的管管线线联系着这个世界。罗绮长嘘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之后就对红枣打了个手势。罗绮说:“我在办公室。”

    红枣站在原地,他感到自己不是站在客厅里,而是伫立在秋季。

    罗绮在责怪对方,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罗绮说,你先洗个澡,我马上就回来。罗绮在挂电话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红枣,看得出他已经猜出了什么。罗绮说完“我就来”就挂断了手机。

    “是他?”红枣说。

    “是他。他回来了。”

    “我需要光。”红枣说。

    “现在是夜晚。”

    “你回去干什么?”红枣说。

    “和他性交。”

    “你不许和他那样,他不是玻璃,他是水泥墙。”

    罗绮从地上捡起裙子,径直往卧室里去。红枣跟到门口,大声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你可以照照镜子。”

    红枣站在阳台上。看着宝马牌小轿车驶出了别墅区的大门。它行驶在坡面上,往城市的方向去。一阵夜风吹过来,他颤抖了一下,身上掉下来许多粉末。红枣在客厅里站了片刻,决定到卫生间里去。他提了酒瓶,打开灯,推开门,迎面就是卫生间的一块大方镜。镜子里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柳眉,吊角眼,面庞红润,唇若桃花。眉心的正中央还点上了一颗美人痣。这个浑身雪白的亮丽女人就那么站在镜子的中间,审视红枣。她像一具美丽的活女尸。

    红枣的后背一阵麻,又掉下来一层粉末。他知道这种感受是自己的。恐惧在秋夜里无声地游荡。然而,红枣尽力忘掉自己,罗绮说得对,你不是人,你是玻璃。

    化妆台上有一支玫瑰色的口红。红枣把它拿在手上,拧出来,口红勃起了,挺立在套子的外面。红枣用这支口红在玻璃镜面上开始书写,写了满满一个版面:

    二奶女生娘们sao货

    情妇尼姑名媛破烂

    奶妈弃妇小妞仙姑

    丫头圣母巾帼寡妇

    窑姐贞女妻子包妹

    舅母姨娘长舌令爱

    老婆妈吆修女贱人

    蜜司宫女娥眉女贼

    舞女妮子破鞋丫鬟

    拙荆堂客糟糠女流

    镜面写满了,两个红枣等距地站立在这些汉字的正面与背面。红枣与镜中的美人既心怀鬼胎又相互打量,他们是有关“女人”这一组词汇的两极,这些词赤身裸体,这些词浑身雅艳,这些词遍体飘香。这些词涂抹了口红,有唇的形态,渴望阅读或亲吻,渴望唾液,渴望舌面滑过。她们是五色光,穿透了语音与人体。这样的五色光使世界无限缤纷,她们是光怪陆离之源。红枣举起化妆台上的那瓶法国葡萄酒,一口气全灌了下去。十分钟之后红枣就发现这瓶酒在他的体内还原了,还原成法国南部的一颗葡萄,汁液膨胀开来,有了开裂和飞迸的危险性,绿亮鲜活,光彩照人。

    在这个秋夜红枣醉卧在没水的浴缸里。他做了一夜的梦,这个梦一直围绕着乌龟和河蚌,那种类似于矿物的rou体。它们的身体进进出出,开开合合。没有呼吸与咀嚼。它们弥漫着淤泥与腐水的气味,栩栩如死。

    红枣打起了呼噜,气息通畅,均匀。呼噜是rou体之梦,是梦的歌唱。

    (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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