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桥_民国廿一年middot;夏m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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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廿一年middot;夏m (第20/24页)

了。——他挣的是正道上的钱,他开始培育自己成为一个有责任的人。是什么力量的鞭策,叫不再花末掉嘴儿?他不想自己改性成为白费。——他是差点也沦作流氓了。

    在没人的当儿,再三思量,辗转反侧。都是不可告人的心事。

    每个人,心中总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温柔而又横蛮地纠缠着、播弄着。像一只约子,待要把那东西给钩上来,明明白白了,末了却又无力,它消沉下去,埋在万丈深渊。每个人都害怕。只落得满目迷离。

    就如这天,等得怀玉休息一场,重临雍和宫,再访王老公。听说,烧香参拜的人,多给点布施,喇嘛们会让你看看精美无比的七宝馆金欢喜佛。而太年青的,却不得入。三人偷偷地趴在殿侧,伺机窥探。

    谁知这“欢喜佛”是什么?听倒是听得不少,绘影绘声,说的人,说到一半也就住嘴了。

    此刻潜至偏殿,曲径通出重门深锁,带点“窥秘”的兴头,一睹乾坤。

    也真是另有乾坤。

    欢喜佛很高,面貌狞狰的是男佛,身躯魁梧伟岸,充满霸气。女佛呢,却是玲球娇弱,若不胜情。这两个佛像,说是“两个”毋宁说是“一个”因为是相拥交合的。如此的“欢喜”叫一知半解的人,不知如何应付了。

    这就是阳明双修吗?

    有点发呆,神魂颠倒地,心剧烈地跳,脸上起了红晕,整个世界,视线之内便是佛。佛不是空,佛是跃动的生命。霎时间,孽缘种了,不能自拔。

    雍和宫,世上为什么会有雍和宫?

    丹丹头一个跑开了,她背向二人,隐忍着不可自抑的心绪,问:

    “不知王老公还在吗?”

    在。王老公还在。

    已经七年了,再见他,他竟也不十分显老——他是早早便老定了,枯干了,故再也不能演变成另外一种局面。他的脸,依旧白里透着粉红,依旧永远长不出半根胡碴子,白骨似的一双手,依旧钳掣着一头猫。

    真的,连猫群好像也不老呢。不过,也许这些猫,已是他们儿时所见的下一代了,也许是轮回再生。说来,王老公是不是前生的人,生生世世死守他那唯一的寄居?

    怀玉唤他,声清气朗:

    “王老公!”

    “谁呀?”阴阳怪气的回应,然而更慢。在一室老人气味中旋荡。

    他摇头。十分的陌路。

    “我是志高。很久没见了,您身体好吧?这是丹丹呀。”

    王老公一脸迷茫,前尘往事都似烟消云散,他不记得了,什么都忘掉。像一块浸洗了七年,完全褪色的布头儿,半点沾不上心间。

    当大家仔细地看清时,方才晓得不知何时开始,老人已害了一种颜脸痉挛的病,总是不自觉地抖,籁籁地抖,抖一阵缓一阵,脸上的肌rou,很快便忘掉它曾经抖过,正在小休似的,准备下一场的磨难。——有时像个表情活泼的快乐人。

    丹丹试图引起他的回忆:

    “老公,多年之前,我们三人来占上一卦呀,谁知我们的卦兜乱了,只道一个是生不如死,一个是死不如生,一个是先死后生。我们来算准一点。”

    窥伺着,看他的思潮有没有一丝激动。没有,只见王老公烦厌地挥动着一只枯手,连手也禁不住在抖。道: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嘴角笑咪咪地,原来也不是笑,只是开始又颤起来。忽地,直直地瞪着丹丹:

    “你心里有人!”

    然后又冷冷地转脸去,看见志高,道:

    “你心里有人!”

    再眼向怀玉:

    “你心里也有人!”

    声音里不带任何的喜怒哀乐,像敲击两块石头,一种冷硬而实在的回响。

    猫,毛骨惊然地来了一声“嗅——”的悲鸣,划破了狼狈的静默。里头有一些古老而又诡秘的变异,不知谁给谁还债来。然而王老公就养育了它们三代四世,一路的繁衍,他还没成为过去。——只是他忘记了过去。

    就在大家都忐忑失望时,这个一步步走近黄泉的、洞悉一切天机的算卦人,又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指着这三个青春少艾:“你将来的人,不是心里的人。”

    “你将来的人,不是心里的人。”

    “你将来的人,也不是心里的人。”

    当他这样一说完了,便坐倒:“我累了!回去吧。”

    一直不肯再说话了。

    一直坐着,不消一刻,便沉沉睡去,魂儿不知游荡何方。连猫也累了。斗室益发地黯闷和凄寂。

    三个人手足无措,便回去了。

    只一出来,外面才是真正的堂堂世界。

    往南走不远,正值隆福寺庙会呢。隆福寺每月九、十都举行庙会。其他的,建三是土地庙、逢四是花市、逢五逢六是白塔寺、逢七逢八是护国寺。热闹着,摊子挨着摊子,布篷挨着布篷—…

    却见这繁荣的庙会中,卖锅碗瓢勺的,卖鞋面子花样子的,卖故衣的…中间,也有个卖旧书摊子,怀玉认出了,那是当年在绒线糊同大庙私塾里头的老师,丁老师认不出他来。

    当然丁老师更老了,学生们一个个地长大,样儿变了,见的世面也多了,全都脱胎换骨,学生们不先喊他,他总是认不出,谁是谁?

    丁老师在卖旧书,其中也有他眼中珍贵的善本呢。看来他的生活更不堪了,也许教不上书,因为北平开设了好些学校,教会也办学了,渐渐的再没什么人上他的学堂。为了一口饭,不得已,只把他藏书—一置于地上,请人采购。

    只是逛庙的人多,却没有谁真正有买线装书的兴头,每每朝穷酸文人瞧上一眼,也就闹哄哄地过去了。

    怀玉想喊他,转念他不一定认得他,认得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也喊:

    “老师!”

    丁老师不搭理,坚决地不承认他曾经是“老师”只一个劲低首在拍拍来往的人脚下翻起的轻尘,不让善本蒙污。他似是下定决心只担当卖书人了。

    怀玉没法,便也离去。

    志高跟他道:

    “那是丁老师呀!他从前不是教你千字文吗?”

    怀玉答:

    “看错了。”

    志高不解:“没看错,他还戴顶圆帽呢,怎的离离希希的,瞧也不瞧我们一下?”稍顿,志高又发牢sao:

    “妈的,一个两个都是老糊涂!怎么会?才几年,都害了怕生症,不认人。——老而不死你看多受罪,还是快快——”

    丹丹骂他:“看,又犯劲!快过年呷,还老呀死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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