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桥_民国廿一年middot;夏m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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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廿一年middot;夏m (第5/24页)

出出给张罗洗脸水,一壁间:“伤在哪儿?疼不疼?”

    “疼呀。”志高道:“这是丹丹。我姊。”

    “丹丹坐。”

    丹丹见他姊,真是老大不小的,有四十了吧?身穿一件绿地洒满紫蓝花的上衫,人儿瘦,褂子大,移锣的,看上去又似风干了的一块菜田,菜落子都变了色。

    奇怪,一张蜡黄的颅骨硬耸的脸,有点脂粉的残迹,洗一生也洗不干净,渗在缝里的。

    红莲常笑,进进出出也带笑。没笑意,似是一道纹,一早给纹在嘴角,不可摆脱。

    红莲畏怯而又好客地,问:“怀玉饿不饿?丹丹要不要来点吃的?”

    她其实一颗心,又只顾放于志高的伤上。

    志高见娘此般手足无措,只他一回来,平添她一顿忙乱。看来还没睡好呢。眼泡肿肿的。因专注给他洗净脸上的血污,俯得近呼,志高只觉那是一双联违已久的眼睛。当他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时,他也曾跟她如此地接近——一谁又料到,这眼睛仿佛已经有一千岁。

    “疼不疼?疼不要忍,哼哼几下,把疼都给哼出来,晤?”

    一股暖意在心头动荡,她仍把他看作小孩…志高马上道:“疼死啦!”

    又道:

    “姊,你给我来点吃的。我饿。一顿胜揍,肚子里又空了c”

    听得他有要求,红莲十分高兴。

    丹丹道:“切糕哥你歇着,我得回去跟苗师父师娘说一声,晚点才来看你。”

    “晚了不好来!”志高忙答。

    “收了摊子我们来。”怀玉与她正欲离去,门外来了个偏着头,脖上长了个大rou疙瘩的男人。

    志高愣住了。

    怀玉冷眼旁观,二话不说,扯了丹丹走。幸好丹丹也看不清来客。

    志高见这矮个子,五短身材,颈脖方圆处,有老大一块rou茧,好像是随人而生,日渐地大了,隆起,最后长成一个rou瘤子了,挂在脖上,从此头也不能拍直。腰板也不能挺直,原来便矮的人,更矮了。

    那大rou疙瘩,便是因一个天上伸出来的大锤子,一下一下给锤在他头上,一不小心,锤歪了,受压的人,也就压得更不像样。

    这矮个子,倒是一脸憨笑,眼睛也很大呢,在唤着红莲时,就像一个老婴儿,在寻找他的玩伴。

    志高忍不住多看一眼。

    “先回去。”红莲赶他。

    “什么事?”

    “叫你先回去。——我弟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别管啦,打架,现在才是好点。”

    志高在里头听见红莲应对,马上装腔:

    “还疼呀——腿也麻得不能抬,哎——真坏事,沉得喀。唉——”

    “你过三天来。”红莲悬念着志高。

    “过两天成不成?”

    “成啦成啦。”

    “你弟,看我帮得上帮不上?”

    红莲把他簇拥出门,他还没她高呢,哄孩子一般:

    “去去去,狗拿耗子,我弟是乱儿搭,强盗头子,你帮不了。鲁大哈的,还来插一手。妈的,别拉扯!”

    送走了客,红莲又回到屋子里,二人竞相对无言,各自讪讪的。若他不是伤了,也不会呆得这样吧。她又只好找点活来干,弄点吃的去。

    “贴张饼子你吃?”厨里忙起来。又传来声音;

    “还是热几个窝窝头。呀不,饼子吧?有猪头rou,裹了吃。”

    “省点事就是。”志高出其不意试探他娘:“那武大郎是干什么的?”

    “是个炒锅的。”

    “卖什么?”

    “多呷,什么炒葵花子、炒松子、大花生、五香瓜子…最出名的是怪味瓜子。”

    “脖子才是怪。”

    “从前他是个窝脖儿的。”

    “哦——还以为身体出了毛病。”

    志高夹着猪头rou,给裹在饼子里,一口一口的,吃得好不快活。

    红莲坐到他的对面,很久没仔细端详这个长大了的孩子。

    他来吃一顿,隔了好一阵,才来吃另一顿。——那是因为他找不到吃的。

    红莲没跟他话家常,也没什么家常可话,只是绕在那矮个子的脖子上聊,好像觅个第三者,便叫母子都有共同的话儿了。

    “你知道,干他们这行,总是用脖颈来承担百多斤的大小件,走了十几里,沿道不能抬头,也不能卸下休息。”

    “哪有不许休息的?”

    “搬家运送,都是瓷器镜台脸盆什么的,贵重嘛,东家一捆起来,摆放保险了,用木板给放在脖颈上,从这时起就得一直地顶着上路啦,不容易呀。”

    志高想起他也许是长年累月地顶着,买卖干了半生,日子长了,大rou疙瘩便是折磨出来的。——又是一个哈腰曲背的人。多了个粗脖rou瘤,那是老天爷送的,非害得他更像武大郎了不成,谁也推不掉。

    “武大郎姓不姓武?”

    “呻,什么武大郎?”志高不提防娘昨他一下,想起小时候,有一天,她坚决地打扮着,插戴了一朵花。志高向她瞪着小眼睛。娘朝他哼一下:“小子,瞪什么?要你爹在,你怎么会认不得娘?”说着夹了泪花千叮万嘱:“以后就叫我姊,记得吗?叫,叫‘姊’!”

    “姊!””晤?”红莲应,志高神魂甫定,只好问道:“姓什么的?”

    “姓巴。”

    “巴?”志高笑:“长得没有巴掌高的‘巴’?”

    “别缺德了。”

    “好怪的姓。没我的姓好。”

    红莲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忽尔柔柔牵扯一下。踌躇着,好不好往上追溯?只是她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一个男人不要一个女人,地往往是在被弃之后很久,方才醒过来,但没明白过来。这世界阴沉而又凄寂,仿佛一切前景转身化作一堵墙。

    “你姓好,命不好。”红莲对志高道:“我是活不长了,只担着心,不知你会变成个什么样儿的。唉。”

    “过一天算一天,有什么好担心?别说了。”志高不愿意重复前一阵方才刁刁叨叨,束手无策的话儿。他最拿手的工夫是回避,马上想以一觉来给结束了前因后果。

    红莲喊他进房里,他道:

    “我睡这。”指指墙角落儿。有意地不沾床边。

    “睡床上吧?”红莲又陪着笑,也不勉强:“要不我也躺一会。”

    好久没逮着这般的机会了,红莲像有好多话,待说从头。母子一高一下地对躺,稀罕而又别扭。志高一蟋身子面壁去。

    “我也不想修什么今生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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